武林中,最强大或武功最高强的门派未必是最可怕的。 首发--无弹出广告
最可怕的门派,乃是不为人知的门派;最高强的武功,则是无法预防起的武功,是无从得知会从何处下手的武功。
“唐门”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组织,没有人知道它的内部有多少人、多少高手;此外,唐门的武功即是教人不知从何预防的武功,究竟有多少绝世高手死在唐门暗器之下,更是无法估算的问题。
唐门就像是武林的光线照不到的死角,没有人胆敢轻易靠近,亦无人可以知道它的虚实。
近年来唐门已无动静,长久的沉寂之后,居然渐渐传出唐门已经瓦解的风声;诸如此类的传言究竟是虚是实,就无从得知了。
此时唐门令旗倏然出现,无异推翻了唐门已灭的谣言,因此在乍见唐门令旗之际,众人的心情皆是一沉,失望之情远胜于震惊。
一道红衣身影俐落地跃入场中,向众人抱拳为揖,算是行过了礼数。
这名年轻人八成就是唐门令使了,他跃入场中的那一下轻功倒也不甚高明,问题是众人已将此人视为唐门的代表,就算其功夫只有三分好,也看成了──“杀谈笑眉”!
淋漓苍劲的书法在火争中渐渐扭曲、焦黑,摊化为一片灰烬。
欧阳世家尚未出面就已经让素还真元气大伤、病势沉重,在翠环山的修道之地,他只能躺在病榻之上苟延残喘,还提什么评选天下第一暗器与天下第一神医。
小金刚与小玄元悉心照料师父,然而对于天下第一毒的毒,两个小孩童如何有能力医治?因此也只有束手无策,干着急的份了。
不料这一天,一道紫衫身影匆匆地奔上了翠环山,竟是原本应该被囚在魔火教的一线生!
一线生对翠环山的环境再熟悉不过了,他一见品茗亭、玉波池边无人,便迳自往内走去,穿堂入室,才要踏进素还真的禅室,小金刚便迎了出来。
“一线生前辈,请进!”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一线生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笑道:
“一定是你师父听出我的脚步声了,看来他的毒患没有我想像中的严重嘛!”
小金刚愁眉苦脸道:
“严不严重……前辈您看过后再说吧!”
一线生与小金刚一进入室内,只见躺在病榻上的素还真脸色青白,双眼微闭,竟是出气多入气少,丰润的双颊已变得松垮凹陷,分明是个垂死之人。
一线生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愣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素还真慢慢地睁开眼睛道:
“一线生,你逃出魔火教了?”
声音虽然清楚,却十分微弱,夹着重重的呼吸声,可见素还真的元气正在散失之中。
一线生悲从中来,望着素还真说:
“你好好养病,不必担心我。”
素还真强自一笑道:
“劣者尚能撑持,不过……心中之惑解不得,可比毒患还要伤神哪!”
一线生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无所不知吗?好吧!我能偷偷离开魔火教,主要是因为魔火教主死了。”
“什么?魔火教主死了?”素还真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嗯,魔火教主死得甚为奇怪,全身都是拳印,在他房外的侍卫们居然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素还真皱眉苦思道:
“全身都是拳印?天下第一拳风火雷电霹雳公,已经死在冷剑白狐与独眼龙手里,难道有人想再度出面争取天下第一拳?”
一线生道:
“能够无声无息地杀了魔火教主,当上天下第一拳也是实至名归。现在魔火教由女暴君全权掌握,上上下下还在一片混乱当中,我才有机会逃出来。”
素还真虚弱地微点一下头说:
“你腹中有穿心虫,我肚里有天下至毒的毒丹,我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啊!”
一线生愁道:“我是不要紧,但是你……唉!”
“唐门的人要我在十!
秦假仙手中握笔已经够希奇的了,没想到他还会写字,这实在是稀世奇闻。
小金刚与小玄元面面相觑,霎时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假仙手中紧握笔管,姿势甚拙,整个上身几乎趴在纸上,照着旁边的一卷薄册,正在认真地“画”字。
他好不容易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便急忙将薄册纳入怀中,把纸挪向侍立在旁边的一人,大声问道:
“这个字怎么念?什么意思?要是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是、是,我怎么敢骗你呢?”
那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怯懦地说道:
“这个字是……应该是‘卑’,低下、微贱,就像我一样……”
秦假仙想了一想,满腹狐疑道:
“你没有骗我?”
“我不敢啦!您智慧高超,武功盖世,我怎敢骗你!”
秦假仙得意地哈哈大笑。
“哈……你很识相,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不老实。我问你字,是给你效忠我的机会,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字吗?哼!”
这时候,小金刚出声道:
“秦假仙前辈,您好啊!”
“是你们!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秦假仙一脸愕然。
“我们向人打听的。听说你不但武功有了长进,还出手大方,在此地大大有名,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啊!”小金刚笑道。
不料秦假仙听了这些称赞话,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愁容满面道:
“这下又住不得了,真是麻烦啊!”
小金刚不禁纳闷道:
“怎么?你惹上仇家啦?”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替我看看这个字是啥?”…,
小金刚与小玄元才凑上前一看,小玄元便哈哈大笑道:
“哈……什么‘卑’?我说这个字是‘笨’,呆子加傻瓜之谓也!”
秦假仙一愣,小金刚则微笑道:
“这个字不是卑,是‘捭’,以两手敲打,或是打开的意思。”
秦假仙登时大怒,指着站在一旁缩头缩脑的人叫道:
“你果然不老实,竟敢骗我!”
那人吓得双手乱摇,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没有,我不敢啦!我也不知道那个字……那个字……”
小金刚拉住要开揍的秦假仙,笑道:
“前辈,他不是故意要骗你,那两个字的确很像,念错是常有的事。何况他连饭都吃不饱,还认得几个字就很难得了,你就放过他吧!”
秦假仙怒目一瞪,指着那人道:
“暂时放你一马!以后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要胡说八道,矇你老子!”
那人吓得话都不敢说。虽然他的外表肮脏、身材瘦弱,但容貌,难道是想考状元吗?”
“唉……你有所不知啦!我秦假仙是堂堂的天下第一辩,既然身为武林名人,当然要有点武功防身。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天份那么好,随便一练,就削断了魔火教主的双臂……”
“真有此事?”
小金刚大为诧异,小玄元更是连声道:
“你骗人、吹牛!你哪有可能打败魔火教主?再练一千年,你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魔火教主!”
秦假仙被小玄元说得心头火起,悻悻地道:
“我有说我杀了魔火教主吗?我只说我削落他的双臂,这个小子就是亲眼见到的。”
说着,他指向那名肮脏的年轻人。
年轻人连忙点头不已,小金刚奇道:
“你没有杀魔火教主?”
秦假仙道:“男子汉大丈夫,说没杀就是没杀!你看,他被我削断的双臂就在这里!”
秦假仙将包袱打开,赫然出现一对金光灿灿,由真金打造的手,自臂至掌做得极为精致逼真,堪称价值连城之物,但是其中一指已经被削下来,料想这就是秦假仙这阵子“出手大方”的玄机所在了。
小金刚诧异道:
“这是紫金臂!你如何削断紫金臂?”
秦假仙压低声音道:
“实不相瞒,我前几天遇到一个怪人,他的双臂扭成一股,实在好笑,就上前问他怎么回事,那个人说是练刀谱练的,我向他推荐了几个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双臂治好,而且向他讨了这本刀谱看看。他妈的,我老秦一生没见过有人练刀练到手打结,这样的刀谱我非见识、见识不可!”
小金刚心中有谱,不禁笑道:
“然后呢?”
“我看那本刀谱也不怎么奇怪,正着练会练到手打结,反着练又会如何呢?我想练练看也不打紧,就学了几招。狂沙坪同时要比天下第一剑与天下第一刀,这样的盛会我当然要看,却在路上遇到魔火教的几个卒仔,我老秦一时看不惯他们的狂样子,出手教训他们,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被我杀得溃不成军!哈!原来这本刀谱这么奇妙!我正高兴,魔火教主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
小玄元拍掌笑道:
“你原本以为魔火教主不在附近,才敢教训那些小喽啰对不对?”
秦假仙恨道:
“谁知道他还没上狂沙坪!他奶奶的,走的那么慢,算什么一教之主,根本是乌龟一只!哼!他敢向我兴师问罪,可真是自找死路,我老秦当场削下他的双臂,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小金刚想通大概,笑道:
“我知道了,你怕他叫人追杀你,所以才躲起来避避风头,对不对?”
话是不错,但是秦假仙怎会承认呢?他回道:
“我是想找个地方修练,把刀谱上的功夫揣摩透,可是这本刀谱上怪字不少,实在是不好练。”
原来秦假仙是为了练好刀谱上的功夫,以应付魔火教大敌才躲了起来。但是苦于识字不多,若要把刀谱拿给人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出教他,秦假仙又怕刀谱被人偷学去,所以只好出此下下之策,将不认得的字一个一个画出来,询问这个投奔自己的小乞丐。
至于这个小乞丐为何会落到秦假仙手里,也算是巧合。
秦假仙身上原本就是金太极当初失落的刀锁,以刀锁练非真刀谱,竟发挥出强大的威力,削下魔火教主的紫金臂;又惊又喜的秦假仙虽然高兴,却也知道自己成了魔火教的第一大敌,只怕魔火教主逃回去之后,又会立即装上新的双臂,派出大军对付自己。
此外,他也十分清楚魔火教主之所以会败在自己手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轻敌,下次双方再对上时,可不是这么好收拾的了,于是秦假仙非快点勤练武功防身不可。
离开现场之时,他正要拾起紫金臂作为战利品,陡地发现附近有人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望着自己。
秦假仙一惊,大声喝道:
“什么人?给我出来!”
小乞丐吓得一缩头,整个人躲在树木后。
秦假仙不知道对方的虚实,更加凶悍地虚张声势道:
“再不出来,我的宝贝可要出鞘啰!马上叫你人头落地!”
“不……不要出鞘啦!我出来了。”
小乞丐发着抖走出来,秦假仙一见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子,登时放下了心,厉声问道:
“你这个捡破烂的真不知死活,躲在那里想干什么?”
“我想……我想这两只手很值钱,所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又身无分文……”
“你想要这两只黄金手?”
“这……这……”
“是不是?一句话!”
被秦假仙一吼,小乞丐吓得都忘了要怎么回答。
秦假仙一生何时如此威风过,心下一爽,便冷笑道:
“哼!拿去!”
小乞丐喜出望外,俯身拾起双臂,往怀中一抱就要走。
然而秦假仙“拿去”两字一说出口,马上恢复了理智,极为后悔,连忙又唤道:
“站住!”
小乞丐果然不敢挪动半步,愣愣地站在原地。秦假仙说:
“你还真的全拿?拿走一只就好,一只我自己要留下来。”
“啊……是。”
小乞丐乖乖地还给秦假仙一只紫金臂。
“一只还你,你实在很好心,谢谢你,我走了。”
秦假机想再要回另一只紫金臂,不过这得多花点心思,才不至于辱没了自己大侠、英雄的风范。
于是,他再度叫住小乞丐:
“你给我站住!你很不知好歹,东西拿了就要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未知大侠你……”小乞丐不安地问道。
“听着,我给你这只黄金手,你在我身边当三个月的奴才,三个月过后,你就是自由之身。”
“这嘛……”
“什么这嘛、那嘛的!你说话吞吞吐吐不痛快,如果不要的话,金手还我,我不勉强你。”
“呃……好啦、好啦……”
“不必勉强!”
“我是心甘情愿的。”
秦假仙脑中一转,又道:
“我告诉你,能当我的奴才是你三生有幸,多少人抢着替我洗脚,我还不要呢!你能跟着我是我给你面子,知道了吗?”
“是、是,我知道。”
“知道就好,黄金手给我。”
“可是……你不是把它给我了吗?”
“你是我的奴才,不留一点东西抵押,如果你跑了怎么成?再说这三个月里,你吃的、用的一切自理,你又没钱,黄金手就放在我这里,三个月一过,扣掉你吃的用的花费,剩下的黄金我再退还给你,很公平吧!”
小乞丐听得一愣一愣,始终无法反驳他的说词,只好再把黄金手臂交给秦假仙;而秦假仙顺利要回两只黄金手,还平白得到一个奴才,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辩。
看来,若是名人榜上有一项天下第一奸商,秦假仙又非夺魁不可。
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小乞丐在秦假仙身边吃的苦不少,被磨得唯命是从。然而秦假仙总是对他不放心,一方面是他出现的太巧了,一方面则是由于直觉,因此对他百般折磨,有意探探他的虚实。
但小乞丐似乎是天生的乞丐命,越来越软弱,一点都不敢违抗秦假仙。
小金刚明白了前因后果,笑道:
“前辈,你不用害怕魔火教,魔火教主已经死了。”
“什么?魔火教主死了?怎么死的?”
“是一线生前辈说的,魔火教主被杀,现在魔火教里乱成一团,而且你削断他双臂的事,武林中也没有风声,看来是没传出去,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
闻言,秦假仙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吁了口气道:
“幸好、幸好,不过你们特地来找我,总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有何贵干啊?”
小金刚叹道:“你没在武林中走动,不知道我师父的事。名人榜的赌局他输了,被迫服下至毒的毒丹,如今命在旦夕!”
“素还真服毒?死了没?”
“师父还撑得住,不过十,硃漆烂然,赫然是“万年不熄千灯石”七字!
剑藏玄惊呼一声,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会有此等幸运之事。既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剑藏玄便抱剑伫立,在石下等着照世明灯出现。
暴雪、寒风依然不止,剑藏玄不知道自己立在原地已经有多久了,天空似乎永远不会亮,寒意却越来越刺骨,简直像是千万把小针由周身的毛孔一一戳刺着。
剑藏玄的神智渐渐变得模糊,兀自强撑着;他拄剑而立,倚着巨石,期盼着唯一的希望。但是,霜雪的寒意已凌驾他的体温,正侵袭着他的血液,剑藏玄的血流速度慢了下来,感到昏昏沉沉,双脚也像有千斤之重一般挪动不得。
就在剑藏玄全身的力量渐失之际,背后陡地传出一股热力,让剑藏玄精神登时一振,而且莫名的内力竟由背后的要穴缓缓注入他的体内;这股内力醇厚、稳定,剑藏玄登时寒意尽消,元气不但恢复如初,甚至更加振奋。
待内力停止传送,剑藏玄转身向巨石一拜,朗声道:
“照世明灯前辈,晚生剑藏玄,蒙前辈相救,永铭,愧不敢当。”
只见他神色柔雅谦冲,手中小小的一盏灯笼任雪水如何飘洒,就是无法将之熄灭,或减低半点光辉,显见其功力之深,难以忖测。
剑藏玄见状更加崇敬,抱拳道:
“晚生冒味求见,心中实有万般难题,希望前辈指点。”
照世明灯微微一笑说道:
“你的难题不必言说,我已经知道了。”
剑藏玄一怔,只闻照世明灯续道:
“你的问题无非是被情仇所束缚,此乃人之常情。”
“我要如何才能突破武功的界限?”剑藏玄问道。
“你要突破武功界限……难矣!”
“什么?”
想不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回答,剑藏玄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照世明灯轻声道:
“因为你心中为情所盈,被恨所满,你不能摆脱爱恨之外,就无法走到无我的境界;没办法走到无我的境界,那么你所练的武功也只能在范围之内发挥,永远无法突破。”
剑藏玄心急地问:
“要如何才能达到无我的境界?”
“除却七情六欲是必然之径,但是最根本的,是你要打破生与死的区别念,将生死合一,而产生儒教所云:‘执中贯一’,道教所云:‘抱元守一’,释教所云:‘万法归一’,回教所云:‘清真返一’。”
剑藏玄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
“您所说的道理,我了解了。”
不料,照世明灯却朗声而笑。
“了解?哈……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登上学海之岸,你随口轻言‘了解’二字,难道人生的哲理竟是如此简单?”
剑藏玄脸上一红,道:“我失言了。”
“无妨。”
照世明灯继续说道:
“我只是点你而已,成不成事,完全视乎你的一心,与我无关。”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前辈。”
“但说无妨。”
“谁有办法解除素还真体内的剧毒呢?”
没想到照世明灯又是放声大笑。
“哈……解铃还须系铃人,告辞!”
剑藏玄尚未明白,眼前一黑,灯竟已灭,而照世明灯也倏忽不见了。
“前辈!”
剑藏玄出声唤道,前方却只有无边的风雪回应。
“解铃还需系铃人……”
剑藏玄怔怔地念着这句话,摸不透照世明灯的意思。
然而他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若要再出现怕是不可能了,剑藏玄只好带着满腔的疑惑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