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叶府颇有些死气沉沉的味道,就连看守大门的老李,都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家主不在,那个最活泼的大少又跟着仙人学艺去了,叶府就像是一个失了魂的浪子,常常需日上三竿才得以清醒。
夫人和丫鬟倒是早早起了,不过还需得梳妆半晌。而二少爷则还在床上打滚,迟迟不愿离开——自兄长离去,二少爷便赖上了床,便是夫人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把二少拉起来。
日头方出时,叶府也唯有厨房醒得干脆,太阳的头还半垂着时,厨房上的青烟却已高高挂起,与天上的云连成一片。
老李靠着门正酣睡,冷不丁地有人敲响了门。
“笃笃笃。”
老李一个激灵,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又使劲眯了两下,这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大门。
他挠了挠头,不确定刚才是不是门响了。
“笃笃笃。”
老李这才确定,抹了抹眼角,打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才给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问:“哪位啊?将军不在家。”
门外是个道士,穿着桓山道士常穿的八卦袍,头上莲冠戴得歪斜,还有些乱掉的头发没有盘起,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老李看得更仔细些,却发现,这不像个道士!
他手里提着一串佛珠,每一颗珠子都晶莹剔透,看着不像是凡物;他背上却背着书生远行时常背的书箱,看着也不像是空的。这来者,道士也不像个道士,书生也不像个书生,更不像个和尚,活脱脱一个怪人。
等老李看完,怪人也开口了:“我找叶二少爷,你去跟他说……”
“胤少爷还要睡觉,你来早了!”老李打断了怪人,就要关门。
“哎,等等等等,你去与叶二少说,决计不会挨骂!”怪人一把按住大门,不叫老李关上,“你就在二少房外说便行了……”
“呵,决计不会挨骂?我若是被骂了,这个月喝西北风去啊?”老李眼珠子一转,这胤少爷可不比平少爷那么好说话,万一……那他找谁说理去?“在房外说,把胤少爷吵醒了,我也得遭!”
老李说罢,使了十分力气想按住大门,大门却纹丝不动,再看那怪人,看似还未出力一般。老李眨了眨眼,又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道:“你这是什么妖法?敢来将军府放肆!”
“哎哟,这位大哥可错了,这妖道,也得敢进亚郢的城门呐,连天上的三魔道……哎呀……总之,这妖道哪敢进大梁的第二都城呐!”怪人说话说得糊涂,却把老李听得心惊。
一般人不知道,但叶府的家仆能不知道吗?天上有九个神仙宫殿,有三个是坏神仙住的地方。而平少爷就是去了另外六个神仙宫殿之一,而这怪人却随口提及……老李可记得,这是在平少爷的师父来之前,老爷都不曾知道的秘辛啊!
这怪人来头很大!
老李眼珠子又是一转,呵呵笑道:“是吗?既如此,我就去通报一下,但胤少爷见不见你,我也做不了主……”
“放心,二少一定会见的,与二少说,花花花求见……”
花花花?我还草草草呢!老李心中不屑,表面却是一副和气的模样,“那好,我去通报,请客人稍等。”
这次,老李关门就顺畅了,一点阻碍都无有。这怪人果然有点儿古怪。
心怀忐忑的老李晃到了叶胤的房门外,数次想敲门,又不安地缩回手。这怪人要是整自己怎么办?老李又转念一想,要是那怪人说的是真的,自己耽误了胤少爷的事儿,那也没好果子吃啊!
一咬牙,一闭眼,老李狠敲了敲胤少爷的门。
胤少爷没有回应。
老李胆子稍微大了点,也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敲过门了,还是因为胤少爷没有回应的关系。他又使劲敲了敲门。
胤少爷还是没回应。
老李干脆不停了,边敲还边喊着:“胤少爷,胤少爷,有人找您……”
“谁啊,烦死了!”门里终于传来叶胤恼怒的声音。
老李的胆子一下缩了回去。
“门外有个……有个道士,自称花花花……他、他说要见少爷……”
叶胤又没声儿了。
老李腿都软了。
好一会儿,叶胤才说道:“你刚才说谁?”
老李松了口气,兴许那怪人真没骗自己,他说:“一个自称花花花的道士,求见胤少爷。”
“……让他在门外等着。”
“是,小人这就去。”老李如蒙大赦,急忙往大门跑去。
到了大门口,老李将门微开,对着外面那道士不像道士,和尚不像和尚,书生不像书生的怪人说:“胤少爷说了,请客人在门外稍等片刻。”
“我在此先多谢这位大哥帮忙通报了。”花花花笑着说。
“哪里哪里,分内之事。”老李暗自揣测,这怕不是又是和平少爷的师父一样的神仙人物,想着想着,身板放得更低了。
至于那怪人的装扮,神仙人物都是不拘一格的,像平少爷那师父,被平少爷呼来喝去都没说过什么,但人家是真的能飞天遁地。老李自认没有平少爷那般一视同仁的魄力,在神仙面前只好低声下气。
不一会儿,胤少爷却是来了。
“花花花在哪儿呢?”胤少爷问。
“少爷,他在门外等着呢。”老李回答,说着就打开了门。
叶胤见了花花花活像见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高兴得差点窜起来。他忙跑出门,抓着花花花的袖子就往街上跑。
花花花也就笑着跟着胤少爷。
“哎,胤少爷,您这出去多久……”老李在门口大声问道。
胤少爷没吱声,花花花回答了老李:“二少在午时前回来。”
老李歇了口气,又想起来点什么,连忙追出去喊:“胤少爷,您还没吃早饭呐!”
这次,老李干脆不见了两人的影子。
……
“花花花,今天怎么是你?”叶胤趴在桌子上问,这儿是路边的早点铺子,花花花买了俩馒头和一碗白粥放在叶胤面前。
“草草草和叶叶叶在山里等着呢,树树树今天还是不在。”花花花说。
“嗯,真难吃。”叶胤嚼了两口馒头,喝了一口白粥,接着便不动了。
“树树树就没你难伺候,他以前也是个少爷呢!”花花花一皱眉,然后抓起另一个没动的馒头就咬。
叶胤嘟着嘴,又不情愿地嚼了一口馒头,干嚼了几下,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又喝了一口白粥,脸色更加悲伤。
花花花就当做看不见,只问道:“你想不想见你兄长?”
“想啊,想啊!”叶胤连忙说,好像说快点就能见到那个即将失踪五年的大哥了一样。
“那你就把这馒头和这白粥给我吃完,而且以后每天如此。”
叶胤嘴更嘟了。
最后,叶胤闭上眼,狠咬了几口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