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胤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公子哥。
慈爱的母亲从不愿命令他,严厉的父亲总是不在家,至于仆人们,对他也是谄媚讨好有加,所以他习惯于不听话。
而他现在居然对那个叫做花花花的怪人言听计从,连从来不屑一顾的白面馒头和白粥都能下咽。原因只有一个,花花花他们说过,能带他去见叶平。
叶胤也不是傻子,大哥说过,这世界上会说大话的人很多,但是能做到的寥寥无几。叶胤才不会叫人一句话给骗了,但是花花花他们是真的有本事的,他们会飞,还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叶胤的卧房然后倏地一声消失掉。
连明世叔叔在的那几天,他们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过。不过那几天都是树树树来的。
而且早在大哥走之前,树树树就预言了明世叔叔带走大哥的事情,在大哥真的被带走后,叶胤对这些“花草树叶”几乎是深信不疑。
“吃完就快走,我们时间不多,但要做的事很多。”花花花见叶胤也把白粥和馒头咽得差不多了,催促道。
叶胤又是一脸痛苦的将嘴里没有什么味道的食物咽下,向花花花问:“我们要做什么事?”
“教你法术。”花花花说:“不过你得在今天完成考验。”
“什么考验?”叶胤皱着眉头,嘟着嘴。
花花花却是不理,看叶胤放下了碗,一把拍下四个铜板,站起身来大喊一声:“老板结账,白粥一碗,馒头两个。”
“好嘞,客官,四文钱。”
花花花牵着叶胤就走,还说着:“钱在桌上,付清了。”
老板踏步上前,把钱拢入怀中,最后送了一句“客观慢走”给花花花和叶胤两人。
而花花花牵着叶胤,头也不回地走了。
……
城郊外一片树林,人迹罕至,地上胡乱地铺着树根和杂草。亚郢近南方,不到冬至日,这些树也懒得脱叶子。
时不时有野兔和麋鹿在林中穿梭游玩,惊飞了几只神经紧张的飞鸟。野猪则三五成群在湖边饮水,偶有一两只孤单在外,却也像是自由自在的浪子。水中的鱼则呆呆傻傻,只游到水边被野猪拱两下才蓦然惊觉,立刻逃开。
就在这里,却有一些违和的东西出现。
无他,一张圆桌,五张木椅。
它们正正地摆在水边空地中央。百兽似是闻到了不安的气息,都远远避开这块空地。只有傻傻的鱼会在空地旁的水里弹起来,打个水花。
木桌木椅上雕有精美的花纹,虫鱼鸟兽,花草树木,但对于这片草地来说,终究像是突兀出现于北方的芭蕉,南方的松柏,不合地宜。若是摆在木质房屋之中,自是别样趣味,但摆在林场空地之中……
“看着真的很奇怪。”叶胤熟练的抽出一张木椅坐下,花花花则抽了一张与叶胤相对的木椅坐下。
花花花说:“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树树树喜欢这样,我们打不过他——虽然说是我们把他领进来的——所以我们也就由着他了。”
“他今天不是不在吗……对了,草草草和叶叶叶呢?”叶胤四处望了望,没见着其他人。
“嘿嘿,树树树虽然不在,但是他如果想知道,就能知道,就像草草草一样的本事。”花花花说完,一拍木桌,“出来,我把叶二公子带来了!”
花花花话音刚落,地上的杂草就像搬家的蚂蚁一样排成一列,然后挨个挨个往上顶,直到差不多一丈高,又噗地一下瘫下来,只剩了半人高。半人高的草堆里伸出一只长满青鳞的手来,蹦出来一个长着两只小角的青面孩童。
这是草草草,他不是人族,而是麟族,是上古人王划地分疆时的六族之一。别看他一副孩童模样,实际上麟族的成年也就这般样貌。
不过现在除人族以外的五族已经少见了,据说是凡间遭了大劫难,除人族和牺族以外死了个一干二净。现在能见的四族,基本上祖上都出过一二个在天上常住的仙人,争气点的还在天上,不争气的下地上来了。而牺族,则是被人族杀到西边去了,自然也少见。
就在草草草从草里爬出来的时候,叶叶叶也从树林里飘了出来,若不谈形式,倒是与草草草如出一辙。只最后绿叶相合一处,缓缓随风而去的样子多给叶叶叶添了几分仙人气。而从绿叶中显现的苍白脸颊,也予她了三分灵气。
叶叶叶也不是凡人模样,她的手臂上附着羽毛,宛如两只小翼,腿微屈,不像人腿,倒似是白鹤。除此以外,也与人族无二样。
她是鹄族,与麟族同为古六族之一。
至于其余三族,叶胤也只有幸跟着父亲见过一次牺族的力士。那是个俘虏,听说还是在牺族那边挺厉害的存在,不过一路上不吃不喝,在亚郢还精神矍铄,运送到大郢时却已经奄奄一息,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后面的故事是叶平大哥讲的。
大哥也讲了有关其余二族的事。
狜族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族群,而是一群妖兽,能化人形,口吐人言。而鲛族就是长了尾巴的人……
叶胤一直深信不疑,在见了叶叶叶和草草草后,叶胤对大哥说的话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了。
这世界上真的有模样如此古怪的种族。
草草草和叶叶叶也不磨蹭,纷纷上座,默契地留下了那个面南的座位。
“好了,都来齐了,我们开始给二少出题吧。”花花花说道,“二少时间不多。”
草草草却摇了摇头说:“不行,还得再等等。”
“为什么?”叶胤连忙问。
“你定力不够。”叶叶叶淡淡地接话。
叶胤一时语塞,皱着眉头,嘟着嘴,狠狠地瞪着叶叶叶,看他没反应,又转头瞪着花花花。
“嘿嘿,定力得慢慢练嘛,你就别为难叶二少爷了。”花花花笑道:“若说定力,除了树树树,我们又有谁敢说自己当年定力好的?”
叶叶叶不说话,就如她一贯的模样。
“花嘿嘿,你也别说了,这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叶妹子的意思……”草草草说:“除了我们,这也不是你的意思,所以……”
“这是树树树的意思?”花花花挑眉,又一拍桌,“他人又不在,想要做什么?”
草草草四处看了看,说:“所以我说,现在不行。”
“树树树要来?”
“我已经来了。”
声音从一个大家都没看的地方传来。不是花花花看向草草草的方向,也不是草草草看向树林的地方,不是叶叶叶凝视的湖面,更不是叶胤看向花花花的方向。
当大家转头过去的时候,那个青衫男子就已经站在那里了,就像是他一直在那里一样。
和叶胤一样,和花花花一样,树树树是个人族。而且身份比之叶胤这个潜在的未来伯爵,树树树的身份还要高些。
云阳侯付青柳。
与叶胤相似,他的兄长付青书也去过灵霞宫,十年而返。而在付家上任家主死后,付青书继承家业当了淮南王,付青柳则受了一块封地当了一个只有虚衔的侯爵。
付青柳,或者说树树树走到圆桌旁,到了那个空着的座位,坐下了。
“叶胤,”树树树坐下后就看向叶胤,对着叶胤微笑一下,然后说:“你无需考验了,我用特权帮你跳过了这个无聊步骤。”
花花花怒目而视,而草草草像是早就知道一般无奈地撇开头,叶叶叶一如既往,看着湖面。
树树树继续说道:
“现在,我邀请你加入,林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