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第一时间就是找周飞飞,她和以往一样,遇到伤心事就会到这家茶楼静坐。毫不费力就看到那抹身影。她通常是遇到的事越大,静坐的越久,听老板说昨夜她就开始坐那里了,茶楼为了她营业通宵。
我坐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她回头朝我笑了笑,但是那笑容是苦涩的。她说:“田甜,第一次见金陵是你带着我去的,他在操场打篮球的样子就那样住进了我心里。高三分班我找教导主任,把我和他分在同一个班级。他对所有女同学都疏远,唯独愿意接近我。”说着头看向了窗外,让我觉得她像要展翅高飞的蝴蝶。
“其实我从他看你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他喜欢的是你,你们交往为什么不跟我明说呢,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竟也不信任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成全你们呢,你们本来就是一对的。如果你早说了我至少不会陷入的那么深,那种好像很近却又很远的感觉快把我逼疯了。最后你放弃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复合,我以为,我还是有那么点点可能性能让他接受我,我很努力的在他面前做好人,我那么傻瓜似的去跟他表白,他说他不爱我。”
原来周飞飞什么都清楚,她是一位高傲的公主,心里却藏了那么多心思选择沉默。突然我有种无法面对她的感觉,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可以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可是我却没有做到向她这样坦诚相待。
服务生这时端过来我刚刚点的茶,我轻喝了一口,很烫,然后放下。
她接着说:“田甜,你去找他吧,他心里一直有你,你硬把他塞给我只会为难我们三个人,我已经努力了,不是我的强求不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因为刚开始知道事实的时候我是恨你的,我想报复,却还是换不来我要的。”
周飞飞说这话时,她看着我的眼神是空洞无物的,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但是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我不相信她对我全是虚情假意。
走出茶餐厅后我们分开走,我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游离在路边,身后汽车喇叭响个不停,回头一看,一辆飞驰的跑车直向我开过来,很近,很近。四周仿佛都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我以为我会死,会被撞到十米开外。
整个身子突然被人撞的向前倒地,只听一声撞击,抬头就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被撞上,狠狠的飞上天空,撞上车前挡风玻璃,滚落在路上。
一片艳丽的血红,不断扩染。
趴躺在路边的我,傻傻的躺在那,事故发生才1秒的时间,我甚至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到那片红。空白的记忆,终于插入片段。
路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有人打电话报警。我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了。软弱无力一点一点爬向那片血红。
“周飞飞!”我朝“血人”喊着,几乎认不出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
血,一片红。甚至漫过她的美丽的整张脸,让人看不出来,曾经她是那么漂亮的一个人。
她努力别过脸对我睁眼,无声的说:“对,不,起!”
一种措手不及的剧痛直直地插入我的心中。恐慌变成一阵飓风从身边毫不留情地刮过,我全身颤栗,呼吸紧窒,眼泪发疯的流。“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我们都不生气。”我努力的想解释,颤抖着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此刻那么无助。
那张“血脸”一直在笑。
救护车“嘀嗒,嘀嗒”的声音,由远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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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甜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谁敢再欺负你,我就扒了他的皮。”
“……”
“田甜,你长的那么好看,今后我取你吧,要不叫小弟取你,总之不能让别人取了去。”
“……”
“田甜,你怎么那么笨啊,自己男人都看不住…”
“……”
“田甜,你今天无论如何要陪我去血拼……”
“……”
“田甜,我喜欢上金陵了……”
————
金陵,金陵,我要找金陵,我打了金陵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哭了起来。
主治医师是她妈妈,她妈妈看到她的第一眼差点没站稳,强忍受着进了手术室。
急救室的灯亮了,我感觉四周冷得像是在冰窖里。有人轻轻搂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到椅子上坐下,我看了一会才认出是金陵。
“周飞飞她福大命大,肯定会长命百岁,化险为夷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站起抓着跑车司机的衣襟发疯似的乱扯,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用尽全力去骂他:“周飞飞如果有事,你黎荣这辈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黎荣懊恼的双手抱头蹲了下去,“我不是故意的,刹车刹不住,飞飞,你不能有事……”
手术进行了两天,金陵一直和我一起守在门口没有休息,黎荣像个跑腿的一会儿给我们买吃的一会儿买喝的,可是我一样也没动。
周小弟和他爸爸也赶来了。
周小弟的眼睛像黑色的水晶散发着冰冷的寒意,仅仅只扫了站在一起的我和金陵一眼,就让我全身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周小弟不再理我,前两天还那么依赖着我的周小弟突然变了。撑肘托腮望着手术室紧关着的那扇门,一片死寂。看着他冷静自恃的侧脸,我知道他是恨我的,是因为我周飞飞才躺在里面,生死不明。
周伯伯也不作声,一向不苟言笑的他,此刻更加严谨。
手术灯终于灭了,我看到额头满是汗水的周阿姨疲惫的由护士搀扶着出来。
周阿姨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直接倒了下去,周小弟赶紧扶起,护士叫来了单架把她抬走了。
报告周飞飞病情的是位助理,“主任只是晕过去了,没有大碍。病人周飞飞内出血,肺部出现血胸,脾脏破裂,我们已经摘除了他的脾脏。并有大出血现象,最严重的是头部受到重击,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
她说完这段话看不出来任何表情,这种事她大概是遇多了麻木了。就像宣读一段作文,读完以后把作文递到周伯伯手里,那是病危通知单。
我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退到椅子上坐下,把头埋到膝盖上:“没事的,真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必须冷静,必须镇定!我不能让恐惧击倒,也不能哭,因为泪水不能解决问题。
我看到周伯伯和小弟换上消毒衣走进病房,我也站了起来,可是护士说最多只能进两个。
我从门上那开启的一小块窗口探去,周飞飞她静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上的颜色和枕头一个样,乌黑的长发零乱散开,薄嘴唇青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她的鼻子与嘴里都插了管线,通向一台台跳跃起伏发着绿色红色光的仪器。手上在输液,那双纤细的手包了层层纱布。
周小弟父子一边一个守候着。
我觉得头昏脑涨的,用力揉了揉,终于瘫软下来。
昏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金陵焦急地候在一边,看到我睁开眼睛,他松了口气。
我一边低下头找鞋子一边问:“周飞飞她怎么样了?醒了吗?”
金陵把我按下来坐回去,“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情况还是不太好,昨天吐得很厉害,神志也不太清醒,还在重症病房,你去了也没用,不让进。”
我又开始哭了起来,用力捶打金陵,都是他,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他。
他承受任由我张牙舞爪的在他身上乱挥,打累了我倒他怀里哭了起来。
泪眼模糊的看到门口站着的周小弟,用恶狠狠又冷到极致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眼神好像在说“周飞飞躺在那里还没过危险期,你们却在这里搂搂抱抱。”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想追出去解释被金陵拦了回来,“他现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等过段时间大家都平静下来再说吧。”
我躺回去,要金陵出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好像还没能接受,思绪乱作一团。
已经三个多月了,周小弟隔三岔五的又从南京回来,他在的时候不让我去看周飞飞,还是那样仇恨的对我。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尽量避开周小弟去照顾周飞飞,只要周小弟不在,我就像赶集似的不分白天黑夜照顾她。
黎荣已经被周小弟打了好几顿,都打的不成人样了,如果我是男的,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周飞飞所有人都知道黎荣喜欢周飞飞,他现在肯定也很痛苦,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原谅他的话,因为我同样也是罪魁祸首。
周飞飞每次听到我的声音嘴角就会露出笑容,“田甜,你来了。”
我握紧她瘦小的手,看一次哭一次,周飞飞她失明了。“来了,我给你炖汤了,来洗把脸,喝一点。”
我把床摇起来,给她洗脸,小心翼翼的喂她喝汤。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去,听着她说着真好喝。“金陵没跟你一起来吗?你们两吵架了?”
我擦了眼泪摇摇头,“她说下班后来看你,你中午想吃什么?”
周飞飞想了一会,凑我近些说:“可以吃酸辣粉丝不?”
我扑哧笑了出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酸辣粉丝。
正说着黎荣提了大包小包走进来,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这是唱哪一出?”
黎荣笑呵呵的把东西放桌上,问了周飞飞好,“我把隔壁病房包下来了。”
我跟周飞飞同时啊的一声,黎荣不好意思的说:“我不会打扰你的,就偶尔过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