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衣总有那么一些瞬间更愿意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张楠芳。
“张姑娘,我能进来吗?”听到屋外的声音,花想衣忙将面巾罩上。说:“丁嫂吗?快进来吧。”
原来花想衣假称“张楠芳”来到凌云阁后,负责伺候的领班婆子是丁四的老妻。丁嫂打一盆热水放在花想衣脚前,说姑娘洗了脚就早点睡吧。说完就转身要走。花想衣想丁嫂往日过来打过水收拾毕了还和自己能多出几句话,今日丁嫂眼睛红红的,转身就要走。花想衣问道:“丁嫂,我看你情绪不对,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丁嫂也是近来才晓得丁四被害的消息,又添丁嫂并不知晓花想衣真实身份,自花想衣进阁以来,丁嫂觉得除了这姑娘每日面巾不脱有些奇怪外,相貌做派都很入人眼,而且丁嫂手脚麻利,干活细致,素日里寒了暖了都不忘叮嘱这位“张姑娘”。时间稍长,“张姑娘”有时竟也恍惚间错愕过自己的身份。
丁嫂看“张姑娘”也不是外人,布满皱纹的双眼也再忍不住眼泪,哭哭啼啼说了丁四的死。
“哦?那丁大叔是何人所害?”
丁嫂一抽一抽,说:“那倒不知,尸体是哨站的弟子在一处破庙发现的。”又说:“那贼人真狠,用枪把身子直直穿透了的。”越说丁嫂哭的越凶。花想衣脑中闪过一些思绪,有些坐立不安,又问:“丁嫂你如何知道是长枪扎入的呢?”
丁嫂以为花想衣不信她的话,用力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瞪眼看着花想衣说:“我家老丁使了半辈子拳脚,什么兵刃我也知道些。虽然拉回来都快烂了,但我当家的我认得出啊,那就是长枪扎的!”
花想衣知道,天煞众人当中,唯有兀木尔与人战斗时最喜用长枪贯穿对方身子,既为炫耀,也为侮辱对手。
花想衣轻轻抽一口气,把丁嫂扶到自己身边,问道:“丁嫂,这附近可有寺庙?”
丁嫂说:“有,有座多布林寺。”花想衣说:“那丁嫂,去寺里给丁叔点一盏长明灯吧。我陪你去,我也要点一盏。”
陆沉云手刚解下缰绳,不知何时叶培玉竟站在身后,用手扣住陆沉云拉缰绳的手,说:“这位少侠,天才蒙蒙亮。之前说了我们是同路,为何又要一个人离去?”陆沉云想挣脱开他的手,用了三四分力没挣脱开,这下知道叶培玉内功相当高深。
叶培玉冷笑道:“让我来说吧。你其实就是凌云阁中人,看我二人也要去凌云阁,便要提前离开,好在我二人赶到之前有所应对。”陆沉云见被识破,索性说道:“既然如此,你二人自滇地老远赶来,去凌云阁究竟何干?”
“我二人去凌云阁并不是取凌云阁人性命,所以与你并无干系,你还是少管闲事!”
“哪里的话,在凌云阁上动刀见血,我怎能不管,好歹你要告我取的是何人性命!”
黑暗中叶培青也走出来,说:“百花宫哗变,新宫主雇我二人杀掉一个叫风铃儿的女子。怎么?她并不是凌云阁的人,与你无关吧。”陆沉云大惊,忙问:“那风如歌风宫主呢?”叶培玉冷冷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哗变哗变,旧的不死,那叫什么哗变?”
陆沉云忽然运力,顶开叶培玉扣着自己的手,左臂飞起一掌击去,叶培玉忙纵身后跃,肩膀仍教陆沉云掌风掠到,当下一片疼痛。
“风铃儿是我好友,劝你二人早返滇地。”陆沉云刚说完,叶培玉一对流星锤飞沙走石打来,陆沉云抽出短剑隔开,叶培青在身后挺剑来刺,陆沉云腹背受敌,往窟内退,脚尖在大佛脚趾轻点一下便跃至大佛肩膀,叶培青也紧紧追上。
叶培青大喊:“你二人既是好友,今番更不能让你走脱。”说罢与陆沉云在大佛肩膀上咫尺之地拼剑。叶培青使一把夺锋剑,忽快忽慢,剑花乱挽,伺机朝陆沉云身上几处大穴刺去。陆沉云拆过几招后发现叶培青剑招极其狠辣,明摆着是要取自己性命。
一旁的叶培玉见二人斗的难舍难分,把流星锤往手上一挽,死命一扔,流星锤朝佛像肩部打来,叶培青和陆沉云同时跃起,流星锤击穿大佛肩膀,凿出一个深洞来。
陆沉云在佛像另一肩膀上站稳,叶培青迅速绕至身后,一记“蝎尾掌”不由分说劈面打来,陆沉云躲闪的步子跨的稍大,一只脚已经踩空,叶培青携着风声又是三掌,陆沉云重重接住,虎口镇痛,身子不敢再退。叶培玉流星锤呼啸攻上,陆沉云单脚点住佛像肩膀施展轻功躲避,刚一跳起流星锤竟在自己脚腕附近挽成一个环,叶培玉冷笑一声,手上一紧,流星锤迅速内收,陆沉云抽出一只脚但另一只脚却被流星锤缚住。陆沉云还在半空中,叶培玉便拽着流星锤一个大回环将陆沉云甩出洞外,重重摔在地上,好在陆沉云落地时已使足内力,以借力的方式化解了几分,若是常人早已摔得粉身碎骨。饶是这般陆沉云还是摔得不轻,周身不时传来剧痛。
还未起身,叶培青疾速赶来,举剑欲要彻底结果陆沉云。此时陆沉云趴在地上,剑尖即将触及面庞,陆沉云一记“鲤鱼打挺”翻身而起躲过剑尖,叶培青急忙收剑要再行刺来,陆沉云知道他剑招已老,于是在空中飞快出掌,一掌拍在叶培青胳膊上,将叶培青也扣在地上。叶培青正要起身,陆沉云横着一肘上来顶上叶培青面门,因为距离过近叶培青躲闪不及,脸上教陆沉云铁肘开了花,顿时血沫四溅。趁这机会陆沉云解下脚上流星锤锁链,顶着一口气解下马缰绳狂奔而去。
叶培玉这时奔出洞外,收好流星锤又朝陆沉云的马扔去,陆沉云闻得耳后兵刃所带风声,从怀中摸出几枚蝴蝶散,斜着打出去,将流星锤弹开。待叶培玉再扔飞锤时陆沉云已走的远了。
陆沉云在半路上身子疼的厉害,于是闭住穴道,服下几颗雪莲丹方才好些。
待过了玉门关,天降急雨,疏勒河水暴涨。陆沉云沿河走了几遭,一根船桨也没有。沿岸有船家告诉陆沉云这种天气无论如何过不了船的,给多少银子都不过,陆沉云无奈,只能等待天气好转。只是心中焦急,单怕叶氏兄弟再次撵来。叶氏兄弟功夫略胜自己,再次拼斗仍会是凶多吉少。
当夜陆沉云在一农家借宿,脱下衣服见身上数处淤青,便继续闭穴回气。不待天明便匆匆前去渡口,河水虽不及前日汹涌,但仍湍急。朦胧中发现对岸竟有人渡来,细看之下却是六人,五女一男。六人分两小船,陆沉云看这几人究竟如何渡河。只见两船距岸还有数十丈远时,当中男子在船头点起一步,张开双臂如鹰隼般掠过,径直稳稳落在岸边。陆沉云不禁暗暗为这轻功叫声“好”。那男子站稳后扔出绳索,剩下五女才拽着绳子将船靠近,只在一两丈远的地方才施展轻功上岸。
上得岸后陆沉云和那边几人远远打个照面,晨雾中那几人交头接耳几句后匆匆离去。
“方才那人便是凌云阁陆沉云,我看他只有一人,君座为何不趁此机会结果了他!”听五花这样问,秦少陵似笑非笑说道:“不急这一会儿。我们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
“此行去都护府杀个痛快!”秦少陵听了,眉头皱起,说:“怎么一天到晚就是杀杀杀,我说兀木尔和金三煞那二人脑子便如榆木疙瘩,你们五个怎得也是这个德行?我再说一遍,我等是去借东西,借,懂不懂?什么叫做借?”
五花中有人嘟囔道:“能把虎符借给咱们那就有了鬼了。”
秦少陵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再说陆沉云见那六人好赖渡了河,便向沿河人家付了钱取了船要渡。将至河心,身后传来人声,陆沉云见又有一船再向自己靠近,定睛一看果然是叶氏兄弟。陆沉云心中懊恼,手上加紧摇船。叶氏兄弟再身后大喊:“喂!你逃不出叶某手掌心的!”
叶培玉把桨给二弟一推,纵身一跃到陆沉云船头。陆沉云正要起身,叶培玉笑道:“你最好别动。你一动,这船便没了平衡。”陆沉云怒瞪着叶培玉,无奈收住脚步。叶培玉见他这般模样,又笑道:“你瞪我也没用,年轻人,江湖上最难容心浮气躁的人。”一边说一边慢慢解下流星锤来。
叶培玉一招“雾拦大江”打来,第一下被陆沉云躲过,随手打出一枚蝴蝶散,将流星锤别入水面,流星锤在河面上激起水花爆震开来。叶培玉见他只一枚暗器就能别开流星锤,这小子打暗器的重手法果然不能小视。但叶培玉嘴角仍是挂着笑容,只见他手臂忽的扬起,那流星锤从水里飞出,朝着陆沉云脑壳砸去。陆沉云纵身翻起,叶培玉怕失去平衡也同样跃起。半空中叶培玉手上又拽了几拽,流星锤依旧冲陆沉云砸来。陆沉云扔出三枚透骨钉,只是这次叶培玉手法也重,透骨钉打在流星锤上纷纷弹开。流星锤看看打上,陆沉云只得用脚去接,“嘭”地一声流星锤弹回去,陆沉云感觉靴内潮乎乎的,伸手一摸殷红一片。
两人重又站在两端船头。叶培玉虎口震出一道血口子,陆沉云更不必说,叶培玉看他下落时都已不稳,此时重心全在一脚。不免笑了一下,说:“怎样?不过就算你认输,也难逃一死。”说完放声大笑。陆沉云则摸出一枚蝴蝶散。叶培玉说:“哦?还要继续吗?”
陆沉云不答话,手上一甩,蝴蝶散将船打出一个洞,河水立时灌进来。叶培玉大惊,说:“疯子,你干什么!”
“要死都别活。”这回换陆沉云冷笑几声。叶培玉见小船快速下沉,纵身一跃,返回叶培青的船中。而陆沉云紧跟着轻功飞起,也站到了叶培青船头。
一下上来两人,小船在本就汹涌的河水中左右颠簸。叶培青大叫:“你干什么!混账!疯子!滚下去,不要命啦!”说罢就拔出夺锋剑要向身后的陆沉云刺去。那一头的叶培玉喝道:“二弟,别动!你一过去船会不稳!”
望着前几天在莫高窟被自己铁肘打烂嘴唇的叶培青,陆沉云轻蔑一笑,说:“废物,你倒是过来啊。”
叶培青也想起之前教陆沉云弄得满嘴是血的窘相,恨得眼红如血。又看到陆沉云脸上挑衅的笑容,越发难以克制。
“二弟,别动!”
“我管他娘的!”
叶培玉见二弟大吼一声扑过去,自己全身内力集于双脚,定住小船。心中焦急,只看见二人一同扑进河里,但不知是谁的手自始至终紧抓船帮,叶培玉不能过去,心急如焚。
抓住船帮的手动了一下,从湍急的河水中翻上来的是陆沉云。叶培玉也大吼一声,四下寻找叶培青。忽见得船帮上又伸出一只手,叶培青的头从河水中一冒一沉,嘴里喊着“大哥救我!”
“二弟莫慌!”叶培玉忙取下流星锤甩过去,却被陆沉云透骨钉弹开。
“疯子,你要干什么!”
陆沉云阴笑一声,说:“告诉你二弟,后会有期吧。”说完扔出三颗透骨钉,将叶培青死命抓住船帮的一只手齐齐削断。几声惨叫过后,湍急的河水中再无叶培青的踪影。
不待叶培玉回过神儿来,陆沉云纵身跃起。小船终于失了衡,叶培玉“啊”地大叫一声也应声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