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马速依然极快。
马背上的颠簸不停扯动着伤口,疼痛一波一波如浪潮般席卷左臂,受伤的刀卫咬牙承受着,额头上的汗珠刚被风吹散便立刻又渗出密密麻麻的一层,持缰绳的手仍然不敢让座下黑马的速度有所减缓。这样下去到开封府,这条胳膊必然是要废掉了。
另外一人手持马鞭,还在挥动着要不断加速,渐渐超出了受伤的刀卫一个身位,丝毫没有对同伴的伤势有所顾忌,余光中始终小心地注意着左右两边。
任务的重要性显然远远超过了牺牲掉一条胳膊的程度。
直到经过一片柳林,他突然发现他右侧的那棵垂柳有些异样。
如裁过的柳条随风而动,只是,有着哪里不太自然,似乎比其他柳枝慢了几分!
“有人!”
说话时,缰绳拉紧,两匹黑马直立而起。刀卫已经拔刀出鞘,斩落了同时从柳枝间射出的一柄菱形飞镖。
“咻咻!”两声,又是两柄飞刀从林中射出,一柄直击未受伤的刀卫的面颊,另一柄的目标则是他身旁受伤刀卫的黑马。
未受伤的刀卫抬刀去挡,冷冷的看着眼前放大的飞刀。
飞刀并不足以对风月境界的刀卫造成威胁,但他的作用,也只是吸引注意力而已。
就在受伤刀卫目光向右侧转去的一刹间,左侧林中杀出一道黑影。
来人戴着一顶可笑的黑色布罩蒙面,强劲的脚力一步踏碎了路边的草木,在原地留下一个深坑。
蒙面的余欢手持黑枪,裸露的手臂上近赤色的肌肉宛若盘龙,如箭矢般射向受伤的刀卫,身后飞溅的泥土击断了无数柳枝,“哗哗”落了一地。
几乎和飞刀同时,余欢和黑枪也到了刀卫身侧。
受伤的刀卫先是被飞刀分了神,反应十分狼狈,两腿夹紧马腹猛地向后仰去,腹部依然被黑枪带起一捧血花来,枪头上虎牙勾刃留下的伤口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注满了枪尖的血槽。
受伤刀卫倒吸一口凉气,牙关咬出血来。
“嘿呀!”
受伤刀卫喊出声时,也已经抽刀,一刀拍在黑枪身上。另外一个刀卫劈落飞刀,反手斩向余欢。
余欢感觉到枪在手中剧烈的颤抖,右手虎口处一阵麻木,紧接着是撕裂般的疼痛。
尽管余欢一出手,刀卫便知来人实力不如自己,可是龙游浅水,时势不饶人,那受伤刀卫一伤再伤,为求自保,几乎将全部气劲都用在了那一拍之上,眼看余欢枪未脱手,也是吃了一惊。
两个刀卫配合极其默契,受伤刀卫这一拍时,那一刀已经斩了下来。
锋锐的刀气划破了面罩,余欢感觉到脸上有了湿意。
单是刀气便强劲如此,余欢已深知挡不住这一刀。
感觉着黑枪就要脱手,余欢左手一拍枪尾,整杆长枪直立而起。
“呔!”
余欢大喝一声,双手推在枪身上,将黑枪朝斩来的唐刀拍了过去。
说时这边,其时,燕琼玉也同时动了。
“噌嗡”一道刺耳的弓弦绷紧声,林中破空之声大作,仿佛林中起了梵音,又像数十人在树木间拉弓射箭。
刀卫本是一刀斩向余欢,仓促间只来得及磕飞黑枪便立刻扭头,震惊的看向林中,眼神中难以相信有如此多人埋伏在林中,难道他俩的任务暴露了?
刀卫扭头看时,足有几十把飞刀飞镖同时从林中射出,一时间化成一片刀幕,已经到了眼前,罩向两人两马。
紧贴刀幕而来的是同样蒙面的燕琼玉。
柳枝剧烈晃动,原本熬过大雨的坚强柳叶掉落满地,燕琼玉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光软剑,脚尖轻点地面,从萧萧而下的无尽落叶中冲出,如影子一样紧贴刀幕,随飞刀一起直取未受伤刀卫的咽喉。
或许未受伤的刀卫可以挥刀挡下飞刀,但几十把飞刀所覆盖的面积并不是一把唐刀就能照顾过来的,他身后的同伴受伤在身,必然在劫难逃。
飞刀刀尖的寒芒在刀卫眼中越来越亮,刀卫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目光越过蒙面的燕琼玉又看了一眼林中,落雪一般的细叶还在空中飞舞,虽不知燕琼玉是如何同时射出几十把飞刀的,但的确确定了林中再无伏兵,并没有几十名弓箭手的存在,刀卫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比起几十把飞刀,他更担心的还是军队和弓箭手。
燕琼玉无法从刀卫表情中看出什么,因为对方依旧是目中无人,从来没有看他,燕琼玉心中不免有些心虚,这些飞刀莫不是纸做的?
燕琼玉只是萌生退意,却已无路可退,握剑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开始在心中祈祷能听到他想听到的声音。
刀卫终于看了飞刀和燕琼玉,面无表情的,飞刀的轮廓细节在他眼中清晰可见。刀卫猛吸一口气,手持缰绳,腰间一纵后翻下马,手上缰绳勒着黑马直立而起,竟是单手将黑马提立起来。
数百斤的高头大马在他手中与唐刀出鞘无异,黑马被刀卫扯着倒立腾空,飞刀尽数被黑马挡了下来。
黑马一声悲鸣轰然倒地,成了一具血马,几十把极薄的飞刀插在身上,一侧马躯已经血肉模糊。
刀卫挡下了飞刀,自然也不会打算放过燕琼玉,看向燕琼玉时,燕琼玉的感觉中他已不似在看活物,心中一紧,软剑刺在马躯上弯曲、弹开,整个人向后飘去,抬手从宽大的袖口中射出一柄飞刀。
刀卫横刀“一”字一斩,要直接将燕琼玉一刀两断。出刀随风,刀卫身前扇形范围内的尘土如波澜般席卷向前,刀未到,燕琼玉的黑衣已经被劲风压的贴在了身上。
燕琼玉和余欢还是错估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风月即世间繁华,世间多少人难以从其中寻找到自己的修行道,所有看明风月的侠士在江湖中无一不是高手,在军中必然也是将领。银蛇刀卫在郑王府中也不过十余人而已,即使配合默契,实力差距也不是用偷袭就能弥补的。一力降十会的说法,便是以强打弱最好的技巧,并非说刀卫技不如余欢二人,仅是对付他二人,还不需要费力费神用到手段技巧。
刀卫一刀,后发却先至,燕琼玉慌忙立剑格挡,可刀剑一触,燕琼玉没听清金属碰撞的锵锉声,巨大的力道袭来,脑中一声嗡鸣,手腕强烈的麻痛感袭来,软剑便再也抓不住了,脱手而去,只挡了银刀一瞬。
刀卫偏头,那柄飞刀在脸畔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余下的刀势依然不可挡。
再看余欢,一枪未能刺死受伤的刀卫,黑枪又被击飞,此刻赤手空拳面对一个见明风月的刀卫,即便受伤,也是瘦死的骆驼。
受伤刀卫被余欢刺了一枪,嘴角也渗出血来,有了压制不住伤势的迹象。受伤刀卫深吸一口气,嘴角的血迹和喉间的血涌被尽数吸回腹中,身后的斗笠无风而动,斗笠飘扬起来带出的阴影遮住了余欢。刀卫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向余欢,眼中狠意大放,一口真气涌向握刀的右臂,同样的一斩,刀尖动势,气从刀锋走,风向两边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