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前五米,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和他的声音一般,鬼似的冒出来,凭空出现在那里。
同样是紫衣,来人一身紫袍却比琴师给人多了十分邪异,鬼魅的身法和凛冽的寒风在他身上都显得并不突兀了。
一头黑发不绾不束的散着,右额前一缕龙须飘至耳畔,高耸的颧骨让这人看起来有些枯瘦,极长的睫毛眨动间带出淡淡黑影,眼神深邃,站在那里低垂着眉,令人分不清他在看向哪边。
余欢看向他时,恍惚中看到他的双眼似乎眯了一下,心底猛地有种猎物被凶狠的捕食者盯了一眼的感觉,只是那样锐利的眼神转瞬就消失了,来人恍若无事的垂手站在那里,袖子十分宽大,只露出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
余欢盯着他的袖子,总感觉很熟悉,下意识的看向燕琼玉的双袖,果然十分相似,只是燕琼玉此时把手全部藏在了袖中。
余欢心跳狂飙,双手握拳,双臂的肌肉轮廓愈发明显,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黑枪,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人。和之前的两个人不同,即使站在琴师身边,余欢还是有种危险的感觉。
琴师手中柳条上的细叶开始飘落。
燕琼玉感觉越来越冷,努力往衣服里蜷缩着。
“别紧张,我若想动你,就不会让你看到我了。”
来人张口无声的笑了下,嘴角带着一抹亦正亦邪的笑意,声音低哑阴寒,语气嚣张狂妄,比鸡笼前的阿兴还要怪异可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挺了挺腰背,又高大了许多,身材和琴师相仿,刚才竟是刻意佝偻着身子。
这人是个变态,这是余欢的第一印象。
琴师持柳枝的手向前探了一分,一尺长的柳枝,恰好探出余欢和燕琼玉身前一尺。
仅仅是走近了两步的距离,那人的眼神却有了居高临下的味道,笑意越来越深,嘴角夸张的后扯着,彻底变成冷笑的样子,带着毫不遮掩的残忍看着三人,声音像从喉间直接传出来的一般。
“况且,你拿这玩意儿就想和我打?!”
从第一个字开始,那人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逐渐高昂,最后一字已经狂妄地喊了出来,成了无比张狂的高声反问。
他没有仰头,没有眯眼,阴影中的双眼依然分不出是在看谁,可余欢偏偏有一种对方在藐视所有人的感觉。
余欢和燕琼玉快要连做一声的心跳也跟着他的声音狂乱起来,就要从胸口蹦出来一般,胸中的梗塞让二人压抑的愈发难受。
余欢握拳的骨节咔咔作响,积蓄了太多力量的双臂开始颤抖,准备着下一刻就一拳轰到对方脸上。
琴师和他对视了一秒,握着柳条的手收了回来。琴师一言不发,表情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甚至皱眉的动作都没有,平静的看着那人。
来人似乎对这个反应很满意,随着琴师收手,脸上的冷笑也如冰雪消融。
他不再看琴师,偏了偏头,所以即使眼神还是深邃的像不见底的深渊,也能分辨出他在盯着燕琼玉,一直盯到燕琼玉的袖口要藏到琴师身后去了。
那人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用暗器的用什么软剑,用这个!”
说着竟把腰间的龙爪锁解下来扔向燕琼玉。
琴师没有阻拦,燕琼玉慌忙伸手去接。
锁链出奇的轻,一端如龙爪,锋利如刀,爪勾间有寒光流转,龙爪尖端在阳光下反射出亮银色的光点,作为暗器来说这龙爪锁实在是耀眼了些。
余欢和燕琼玉的目光从龙爪锁上收回,再抬头时,那人却又消失了,行动真如鬼魅一般。
“寒风,刺客。”
不待余欢和燕琼玉发问,琴师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完走出了树下。
余欢和燕琼玉自行处理了下琴师给出的关键词,那人应是名叫寒风,是个刺客。
余欢看着琴师在牵那匹还活着的黑马,黑马不停的在刀卫尸体旁踢踏着不肯走,余欢喊道:“这马已经认主了,不好骑了吧。”
“嗯,有白菜。”琴师轻声应道,又指了指倒地的那匹死马,“还有。”
这是要余欢把死马也弄回去。
余欢无语的看着琴师拽着黑马往无名客栈走,磨磨蹭蹭的走向尸体,心里想着马肉不好吃吧,都没见有人吃过,不过转念想到神奇的白菜,也开始下手拔掉死马身上插着的飞刀。
“这两具尸体怎么办?”余欢皱着眉看了一眼已经在血泊里变凉的刀卫,问琴师。
“埋。”
“啊?我俩吗?”
这次琴师没有回答,没听到似的拽着黑马往无名客栈院子里走。
黑马被琴师随手扯着缰绳,不住地踢踏着蹄子想要后退,丝毫没有作用。
燕琼玉摆弄着手里的龙爪锁,忍不住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南方,赶忙把龙爪锁收好,小跑着到两具尸体上翻找起什么,更多黑红色的血冒出来,染红了刀卫的胸口,看得余欢眉头直皱。
终于,燕琼玉从其中一个刀卫身上找到了一张沾满鲜血的纸,燕琼玉举起湿透大半的纸展开,纸和夕阳一样的红,血色里墨已经散成一片,只能等晾干再看了。
琴师只扫了一眼燕琼玉手里的纸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拖着那匹黑马往院里走。看得出琴师几次想打晕这匹不肯前进的倔马,可想了想又没有动手,大概是想起了白菜每天大吼着的阿兴和鸡的事。
余欢蹲在一旁拔着马尸上的飞刀,不停的嘟囔着:“我挖坑,你搬尸体,我不动尸体,我挖坑,你搬尸体,我不动尸体......”
无名客栈里。
言不尽站在牛棚前,“啪”地打开纸扇,又开始了教化几头黄牛的感动大唐事业。
燕子耸了耸肩,给手中的长棍装上铁锹头,往茶田里培了几锹土。
权叔躺在茶田旁的老爷椅上,慢慢摇着,鼾声渐起。
阿兴从他的小储物间里走出来,开始扫地泼水擦桌子,橘色的夕阳透过窗户落在阿兴那张老实和善的笑脸上,十分暖意。
后院的公鸡母鸡们有幸睡了个安稳午觉。
窝里的狗跑出来,谄媚的朝着白菜尾巴直摇。
夕阳斜到了视线前方,光线掠过无名客栈的飞檐,温柔的上了一层金边,张牙舞爪的影子极长的拉在地上。
手上做着冷血的事情,映成橘色的皮肤还是会让人感觉温暖。一地的飞刀失去了寒光,余欢皱着眉头看着身前的三具尸体发呆。
燕琼玉去拖回黑枪,吆喝着催促余欢快去挖坑,万一一会儿有人路过被看到就不好了。
黑马头上多了个奇怪的隆起,口中不时流下口水,老实地跟着琴师。琴师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又开始在身前比划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