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喽来喽!开饭了,白菜秘制马肉纳仁。”
燕琼玉此刻觉得燕子的声音比青楼里姑娘们唱的曲还要悦耳。
燕子举着一只巨大的木托盘一路小跑着上楼来,木盘上放着六只大碗,比权叔用的那个还要大上两圈,横七竖八的摞在盘中,看上去摇摇欲坠。
从楼上看木盘完全遮住了燕子瘦小的身子,像举着谁家的屋顶一样,偏偏燕子走的十分轻快随意,转弯时还撒欢似的踮脚蹦跶了两下,燕琼玉满脸紧张的盯着燕子的脚步,手狠狠的攥着椅子把手,若不是饿的浑身无力,恨不得撑起身子跳将过去。
阿兴笑眯着眼跟在后面,手上同样端着一张大木盘,只是盘上的碗就小了许多,显然是要送去给姑娘们的。
言不尽摇着纸扇跟在最后,一步一个台阶,抬脚落下都在每阶台阶中心,不偏不倚,还是那么优雅稳重。
“都说马肉酸硬,这些东西到白菜手里,都是不存在的。我和你们说,单是焯水、收汁,白菜就做了......唉?几遍来着,太久了,忘了忘了,反正好久,要不是白菜拿刀拦着我,我早就忍不住下手了,这肉肯定要少上半匹马的。”
燕子边走边说,口水眼看着就要溢出嘴角。盘中传来的香气从楼梯漫向二楼,其他人还没吃到也都口齿生津。
“你你你......!”饥肠辘辘的燕琼玉指着燕子的嘴角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喂喂喂,口水口水,小心我的面啊!”余欢喊着就要扑过去护面。
燕子双手一晃,单手托住木盘,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擦去口水,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下。
“嘿嘿,小事小事,别慌。”
印着海蓝色瓷绣的大碗里是和权叔的一样油亮的刀削面,只是面上堆着小山似的马肉,色泽气味让人忍不住垂涎。
马肉切成半只手掌大小的不规则圆片,红褐色的酱汁浇在上面,刚出炉的叉烧似的,热气腾腾的冒着香味,浓稠的酱汁熔浆一般流下来,乍看过去红亮如玛瑙。深红色的马肉肥瘦相间,肉丝的纹路清晰可见,缀以葱圈香菜,青翠挂火山,一大碗看上去让人感觉像看到了壮阔的山河。
只是闻香便已经控制不住口水,看清时哪里还按捺的住,木盘还没放到桌上,余欢和燕琼玉已经各自端下来一碗开动了。
筷子和剑客出鞘的剑一样早已拿在手里,夹住一大片马肉和许多面皮一起送进口中,满满的填了一嘴,两人同时舒服的发出一声满足地呻吟。
燕子端出他的那碗却没着急动手,看着两人的吃相,好奇地问道:“权叔和你们说他那段传奇的脱身经历了吗,能波及那场祸乱还活下来的官员,如今除了权叔,怕是也没谁咯,先帝真是够无情,那些老臣老将中可是有许多风云人物,都被借着那场祸乱赐死了,不过这话可不敢出去说,说先帝的不好,容易被人用吐沫喷死。”
余欢和燕琼玉嘴里塞地满满当当顾不上说话,吱吱呜呜的猛点着头,继续对着碗里大开大合。
燕琼玉有些疑惑怎么今天燕子对吃饭不太积极,直到余光扫到燕子嘴角的油渍时明白了,这货在厨房恐怕已经吃了不少东西,难怪今天一直拦着他和余欢,抢着要去给白菜帮忙,果然刚才说什么要不是白菜拦着,都是掩饰!白菜烧菜的时候可是什么都顾不上的。
权叔笑呵呵地捋着山羊胡子,对燕子的说法很是受用。言不尽坐在权叔旁边从自己碗里给权叔夹面,夹马肉时,权叔伸出一根手指表示一块就够了,愈发对自己变老了得意起来。
燕琼玉猛吃了几口,胃中竟有了些饱腹感,吃的太快了,于是仰躺到椅子里,慢慢品味,表情陶醉的仿佛是在咀嚼满口的香气。
猝不及防地,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住嘴!”
燕琼玉吓了一跳,几乎从椅子里蹦起来,一口面喷了出去,噎的双眼翻白,在椅子上抽搐着咳嗽起来。
紧接着数道黑影从厨房方向射来,被余欢、燕子和窗边的琴师伸手抓住。
“吃面怎么能不吃蒜!?”
白菜的爆喝又从厨房中传出来,几人一看手中物什,果然是几头白嫩的大蒜。琴师翻手屈指一弹,一枚蒜瓣打在燕琼玉胸口,燕琼玉干咳几声,咳出一大片面皮,胸口的气息终于顺畅了去。
“有理,有理,琼玉也快拿蒜瓣压一压。”言不尽接过蒜瓣,笑着说道。
言不尽吃面也是吃的有规有矩自成方圆,一次只夹起一条面皮,在马肉的酱汁上轻轻蘸两下,咬下不多不少四分之一个蒜瓣,才卷起来放进嘴里,嘴张的不大不小,恰好够筷子夹着卷起的面皮送进去,既不拘谨也不狂浪,然后再夹起一片马肉细细咀嚼,脸上挂着让人看得出幸福的笑意,缓慢而且美观,甚至吃出了文质彬彬的感觉。
琴师也不坐下,端着面碗倚在墙上,吃的十分认真,和他的性格一样,即使是吃面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那张脸总让人感觉他在边走神儿,边吃面。
余欢像在模仿琴师似的,一直闷头对付着碗里的面,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吃相上就差了点,嘴里不停的发出“吸溜吸溜”声。
燕子吃面的姿势和权叔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和权叔学来的,只是更快更爽更轰轰烈烈。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燕琼玉心中升起,然后酥酥痒痒的钻进了全身所有的毛孔,客栈里某种气氛变了,以前客栈里的人也很好,只是性格有些奇特,却从不会在余欢和他面前展露什么。燕琼玉突然有些兴奋,有种预感,仿佛这一刻才真正到了掌柜的所说的江湖第一站。
窗外的夜已经深了,院子里狗马牛鸡睡了,树林里偶有那些奇怪的亮点,静悄悄的注视着客栈里明黄喷香的灯光,客栈里的人们激战正酣。
众人战斗了不多时,碗里的面肉被消灭了大半,燕子碗中更是已经见底。
燕子放下碗,一手蒜瓣一手筷子,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你们今天遇到的那个极其猥琐的家伙,江湖人称忘命浪子。是不是感觉很帅,和他的气质很不相配,因为这厮脸皮厚得能跑马,这名号是他破境知复命后自己取的,逼着别人这般称呼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