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依旧充斥着“大大大......小小小......”“五魁首,七星照”,各种喊声,有人看到何慕容在身边走过,回身打个招呼,待何慕容微微点头,便又回去扯起嗓子大吼,没有人注意到燕琼玉这边的窘迫。
燕琼玉慌忙低下头,假装没注意到他,这何慕容是不是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要过来找自己的麻烦?燕琼玉脑子里飞速思索着说辞,却听何慕容说道,
“说的渴了,小兄弟帮我倒碗水。”
燕琼玉愣神的功夫,何慕容手上递过一只茶碗来。
燕琼玉抬头看到何慕容脸上自矜而不失有礼的微笑,再看挂在胳膊上的茶壶,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挺起身子接过茶碗给何慕容斟满,又双手端着递了回去。
“多谢。”
何慕容同样双手接过茶碗,点头言谢,语气略带谦恭,看不出一丝倨傲,小饮一口,抿了抿嘴唇,看着燕琼玉道,
“在下何慕容,方才王管事叫我何驸马想必小兄弟也听到了,着实是在下三生有幸祖上积德,能够和郑王膝下的长乐公主得结良缘。小兄弟若不嫌弃,也可以何驸马称我。”
“小的燕琼玉,只是这客栈里一小杂役,见过何驸马。”
何慕容如此客气,听得燕琼玉受宠若惊,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拱手行礼,头深深的低下去不看何慕容,心如沉大海十分没底,不知这何慕容过来除了找茶还有什么意图。
“小兄弟不要误会,在下是见小兄弟年纪轻轻身手便如此了得,心生羡慕,特意想要结识一下。”
“额,让何驸马取笑了,实在是经历浅薄、心思浮躁,突然察觉到异样便胡乱出手,何驸马贵为郑王驸马,又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身手定然不凡,小的这点小手段哪里入得了眼。”
燕琼玉心里更迷了,你突然这么客气吓唬人就算了,怎么还拿人开心呢?你们整天讲礼的人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你一个堂堂郑王驸马,师出有名的高手,取笑我干什么啊,老子不就年纪比你小点,境界比你低点吗,就算我刚刚一直盯着你让你不舒服了,你这报复的方式也太接地气了吧。
燕琼玉低着脑袋正疯狂腹诽着,忽然久久听不见何慕容回音,小心翼翼的抬眼一瞅,嘴巴便惊讶的再也合不上了。
何慕容一手端着茶碗,持纸扇的手顿于怀中,定定望着屋外出了神,眼神变得格外深邃。
时候已过了正午,阳光并不再十分耀眼,屋外的官道,远处的树林,都处在一种清亮的光明之中。天高、云淡,路上无人,林中或有鸟兽,声音已被大堂里的人声湮没了。燕琼玉顺着何慕容的目光望去,嗯,景色不错,没有妖怪,没有歹人,和平时无异,天下太平,可你这是要闹哪样啊?
何慕容的目光平静中带着遗憾,遗憾中还有着些许不甘和一丝神往,燕琼玉凌乱的看到何慕容的眼圈竟有些泛红了!
什么情况......我不会是说错什么话了吧,戳到伤心事了?燕琼玉心道自己果然还是适合暗中观察啊,这面对面也太惊险刺激了吧,说个恭维的话还能摊上事?被嘲笑的人是我啊,我的驸马公子哥!
燕琼玉彻底慌了,这人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莫不是来讹我的?这是何苦来哉,怎么看这里最好欺负的也该是兴哥啊!
正打算说点什么试探着叫醒何慕容,却见何慕容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摇着头轻轻叹了口气,叹息中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和认命的苦楚,听得人莫名辛酸。
“不谈这个了,琼玉兄弟这么好的身手若是有机会进入朝中必然前途无量,怎么在这客栈中做起了杂役呢?”何慕容回过头来,冲燕琼玉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接着说道。只是在燕琼玉听来语气中仍夹杂着一缕挥之不去地叹息。
“乐得自在啊,在这一边修行,还有吃有住,而且何驸马不觉得这客栈里的人都很有意思吗?”
虽然何驸马看起来又恢复了正常,但经过刚才一吓,燕琼玉对于是何缘由让何驸马触景生情还是不明所以,忐忑地收敛了些语气中的恭敬,稍稍放开了一些。直到现在,燕琼玉还没有搞清楚何驸马这看似闲聊中的目的是什么。
“确实有趣,不过留在客栈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即便修行也需要多多历练才好,不知道琼玉兄弟有没有兴趣去在下府上做个门客,王爷最喜招揽江湖侠士,在王爷门下,既自由自在,又能得任大用,当为男儿上选,琼玉兄弟意下如何?”
何慕容终于说出了目的,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愈发自矜,在他看来,以他的身份去替郑王招揽门客大概不妥,所以笑容中带着些碍于开口的羞意。
听到这里,燕琼玉心中终于了然,原来是为这事,可细思之下总觉哪里有些不对。虽说是多多益善,不过郑王门下想来就算是真正的高手也不会太少,光是那银蛇刀卫便不知有几人,难道是刀卫之事被发现了?不可能,刀卫是天行剑杀的,他和余欢动手时除了客栈里的人没人知道,大概只是顺手提一句吧。
燕琼玉看着何慕容嘴边微羞的笑意,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再看到何慕容那张俊美的令女子蒙羞的面容,一股凉意从背后猛地蹿起。
“啊?这个你得和我们掌柜的谈了,我们签了卖身契的。”
燕琼玉指着柜台方向,双脚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朝旁边挪动,自然不存在什么卖身契,只是燕琼玉此时想到某种可能,浑身汗毛都炸了,十分想要逃离这里。
招揽就招揽吧,你害羞个什么劲啊,你别是有什么问题吧,我的驸马公子哥!
燕琼玉在心中狂呼,余光中瞅到燕子从厨房中走出来,瞬间感觉如蒙大赦,朝着燕子挥手道,
“我在我在,找我啥事,哦哦,我这就过去。”
燕子满头雾水的看着燕琼玉,燕琼玉朝他使个眼色,向何慕容告罪道,
“抱歉,我得去忙了,何驸马您玩着。”
话音未落,燕琼玉身子已经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