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风,带着丝丝暖意,立于城阙之上,整个龙鳞城景色一览无余。
远山如洗,幽幽莹绿,那一池清浅江水面上白烟缭缭,如天上飘落的轻纱,朦朦胧胧笼罩着满城的翠竹寒亭……
“赏心悦目吧!”
楚长风站在身侧,一同向远处眺望。
高若隐没有理会他,依旧目视着远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楚长风扭头看她。
她黑衣翩然,素颜朝天,干净玲珑的脸上无一点妆红粉黛。
明明是个女人的模样,却硬要活成铁骨男儿,当真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还是生性癫傻痴狂……
“你曾说起死回生之术,侧寒姑娘便是你命里要起死回生之人么?”
高若隐回头,老向楚长风,眼睛微眯:“你信了?”
楚长风苦笑一声,望向远处。
“我就当听段离奇的故事,长长见识。”
“呵,你不怕我抢你未过门的妻子?”
高若隐问他。
楚长风淡然笑笑:“你若所讲皆属实,你大可将她抢去。”
“这么坦然?”
高若隐诧异。
楚长风抬腿坐在城阙之上,目光澄澈:“我并不爱她。”
“本该如此,她是我的。”
“呵……”
楚长风淡笑一声。
蓦然,高若隐回头,好看的眉头紧锁成一片:“你……不会是对我动心了?”
楚长风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即刻回到:“谁会对一个行为举止连思想都像男人的女人动心!”
听罢,高若隐浅浅一笑。
城阙之下,高楼玉砌,满城的桂花都开了……
“这就对了,你把女人还给我,我教你打仗帮你守住这龙鳞城池,各取所需。”
“你一介女流如何打仗?”楚长风好笑地看着她。
高若隐冷眼瞟他一眼。
“外敌入侵时,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男人是如何用这副女人的皮囊给你打一场漂亮仗。”
楚长风假意拱手相让,静待。
高若隐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要走。
见状,楚长风急忙追上前去,询问:“去哪儿?”
高若隐甩开他,轻功一跃,便消失了踪迹。
“去寻我夫人。”
楚长风停在城阙口,望着这个女人消失的方向,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失望。
呵。
用过午膳,素靣夫人要陪同纳兰老妇人去寺里上香祈福。
临行之际,素靣夫人让纳兰家的嫡孙纳兰令待在郑府,并严格交代睡莲寸步不离守着侧寒,以防高若隐那个古怪女人再来骚扰。
素靣夫人走后,侧寒就头疼了。
高若隐没有来骚扰她,纳兰家的这个嫡孙也是难缠至极。
“侧寒妹妹,你要不要听听长风小时候的事,我可以给你补补他的过往,能有效递近你俩的感情……”
“侧寒妹妹,要不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可有趣了……”
“侧寒妹妹,你小时候生活在龙鳞城外的旱阳漠里,那里景色宜人吗?”
“侧寒妹妹,那儿的姑娘都如你这般美艳么?”
“侧寒妹妹,听素靣夫人说你天生体格极寒,要不我陪你再去旱阳漠里玩玩儿,说不定我能想到法子根除你的病呢……”
“侧寒妹妹……”
“侧寒妹妹……侧寒妹妹……”
纳兰令简直是个天生的话匣子!
侧寒不理会他,趁着午时的暖阳,将脚上的鞋轻轻一脱,伸手从石桌上的衣物饽里牵出一片薄柔的粉纱,指尖微微运功,轻薄的身子瞬间腾空而起,稳稳落入桂花老树的枝桠间,半躺。
纳兰令呆在树底下看得咋舌。
“美极了……”
侧寒懒得理会他,将粉纱覆于面上,只手托头,眼睑闭上,任暖洋洋的日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打在她的身上,光影斑驳陆离,如梦如幻。
“侧寒妹妹,我也要!”
纳兰令看得喜出望外,立马足尖轻轻一点,向侧寒飞去。
正在这是,一道黑影出现,纳兰令凭空被那道黑影的力道打回地面,倒吐一口鲜血。
纳兰令抬头,咬牙切齿:“又是你这个古怪女人!”
高若隐附在郑侧寒一旁的枝桠上,低头俯视着纳兰令,扬起一抹玩弄的笑意:“恩……这么喜欢乱说话,是该割舌头还是缝嘴呢,嗯哼?”
听罢,纳兰令闭嘴皱眉,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
若隐不明,问他:“你干什么?”
纳兰令瞪他。
“我看你是否带了同党好算计我!”
高若隐淡然轻斥:“当真幼稚。”
正在这时,那一串如风铃般清脆而又如溪水般柔和的声音缓缓飘进耳帘。
“他幼稚,姑娘又何尝不是。”
她安然地躺在枝桠之间,薄如蝉翼的粉纱遮着她的脸,身上的绿色纱裙漂浮在半空中,悠悠然。
这画面,再熟悉不过了。
若隐纵身一跃,伸手揽过她的如柳腰身,轻轻一拥,她瞬间随着他落下枝桠。
四脚点地,她猝不及防地脱离她的掌心,连连后退。
“你……”
侧寒怒视着高若隐,粉纱从脸上滑落在地。
高若隐故意耸耸肩,毫无歉意。
“侧侧,外人面前不要这么随意,以免他人心生歹意。”
听罢,纳兰令从地上爬起来,生气地质问高若隐:“你可是说我是外人?”
高若隐冷眸一沉,不屑一顾:“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你!”
纳兰令生气,暗运掌风,将夺魂散朝高若隐洒去。
说时迟那时快,高若隐一把抱住侧寒闪到了另一边,恰时,不料侧寒一掌朝他胸口打去。
高若隐连连后退,内力被郑侧寒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狠狠震碎。
他抬眼看她,思绪木然。
郑侧寒冷冷清清地斜瞟高若隐一眼,兀自拾起刚才掉落在地的粉纱。
“侧侧……”
高若隐看着她,黯然神伤。
纳兰令凑到侧寒身旁,一脸得意地冲高若隐扯眉:“你这古怪女人真是够无耻,是不是有同
性恋啊!”
高若隐并不理会纳兰令,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郑侧寒,其他事或人都渐渐褪色陷入蛮荒。
“你还记得不寐国那面锦旗吗……”
他突然痴痴地问她。
“你最喜欢桂花,所以你趁我熟睡之际在不寐国的锦旗上偷偷绣了一枝桂花,你曾说,只要我带着那面锦旗就能百战不殆……可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刺绣里藏着你日夜秘制的含香甘草,你解了所有士兵的毒蛊,助我夺回了不寐国的央央子民……”
说话间,他的双眼里流躺着无尽的感伤。
侧寒浅浅一笑,回头与他对视,澄澈干净的眼帘里毫无一丝动容杂念。
“姑娘,这种故事我打小就听厌了,你省省心思吧。”
听罢,高若隐苦苦一笑。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侧侧,你现在伤我,我不怨你,我知你忘却了前尘往事,但我一定要让你记起从前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话落间,高若隐轻巧一闪便立于侧寒面前。
他素手一绕,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然后脚下一点,飞上了半空。
身后的纳兰令也匆匆追来,被若隐一脚踢了回去。
被高若隐此般抱着,侧寒顿时脸上一阵绯红,羞愧难当。
“你要把我掳到哪里去?”
若隐淡然开口,呼出的温热之气打在她的耳帘,一阵稣痒:“你龙鳞城的禁地。”
他的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凝脂如玉,纤细无骨,同她皆为一介女流。
侧寒无奈。
片刻间,高若隐已将侧寒带入了龙鳞城的禁地万人冢。
此处,风沙狂舞,北风缭乱,几座巨石架起的高台环成一个圈,中央仿若是一口巨大而又寥廓的漩涡,五丈之高的深渊,底下白灰翻飞,寒铁铮铮……
龙鳞城的禁地万人冢竟是这般萧条恶寒之地。
“侧侧,可曾想起什么来?”
若隐问她。
侧寒摇摇头,一脸茫然,问:“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你认为曾经我和你在这个地方经历过一些事吗?”
高若隐点头,眼底深邃,仿若刹那间已坠入往昔。
侧寒无奈,说:“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也回不去了,我现在是另一个人,跟你口里的
那个侧侧无丝毫干系,我是个女人,将来要嫁给长恭王将军过完这一生,你也是个女人,就算真如你所说的你曾经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可现在的事实就是,你是女子之驱,我对你无丝毫念想,我对你所痴痴不忘的过去也无一丝兴趣。”
她的目光决绝得如北极的寒冰。
他被她目光里太过蚀骨的清冷若折伤,心口如同针尖一刺,眼里竟快要滚出泪来。
呵。
侧侧,当不寐国未亡,我还是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女人的泪腺竟如此汹涌……
他抬头仰面望天,无望的北风拭干他眼底的沉痛与哀伤。
“你爱我之时,一颗心如九曲玲珑能百转千回,你现在不记得过往了,没料到能决裂得让吾满目含霜。”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饱含沧桑。
他深邃的眼眸里有浓浓的悲怆,摧人心肠。
可她终究对同是女儿之身的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念想。
“这火葬台下,还遗留着你仅有的缕缕灰骨,我未曾将它捧出埋入黄土,是因为,我知道你
还会再回来……”
高若隐痴痴地呢喃着。
“我等你数百年,眠了五千年,睁眼的那一刹那,我就感应到你在这里……”
他苦苦一笑,好看的眼帘轻轻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