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城牢狱里,抓获不久的假南风婆子被人劫走了。陌赫躺在紫桑大夫的医馆里,暗自焦急,也不知谟云找到将军和郑姑娘没有。
龙鳞城里,不知谁往外放出了群龙无首的消息,周边的小国蠢蠢欲动。
郑府的人都走光了,里面值钱的东西也被洗劫一空,玲珑长亭铺满枯叶,再无人提扫帚,祠堂里蛛网相连,像座废弃已久的小庙。
纳兰府倒还好,真的南风婆子在替纳兰老夫人打理着,只是,纳兰令从那天起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未出现过。
已经过了三天了,谟云牵着破军还在旱阳漠里晃悠,楚长风一点消息都没有。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境之中将军变成女子,□□裸的站在远处,心口有个大大的窟窿。
他从梦里惊醒过来时,吓得暗自摸摸自己的胸口,不免舒口气心生庆幸。旁边,被他强行拖出屠场的破军好像生病了,眼神无光,一直在无力的哼哼。
谟云从集市为它买来上等的干草,它一根未碰。
白蝎子坐在花楼里,几十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伺候他,手下拿着只有几根线条拼凑的画像在旱阳漠里四处缉拿罪犯谟云和陌赫。
高若隐没有再回过花楼,也仿若人间蒸发一般。谟云六神无主,找不到将军,他也是急得不可开交,只想拿头狠狠撞南墙。
破军被谟云藏在一间隐蔽的破庙里,用麻绳打了死结拴在柱子上,可回去时,哪里还看得到破军的影子,地上只躺着那根孤零零的麻绳。
柱子旁的干草纹丝未动。
旱阳漠的北面与龙鳞城方向截然相反,那里有一湾碧落泉,池边梧桐成片,树枝上栖息着旱鸳鸯。
水面那一面倒影在微波鳞鳞下荡起一层层涟漪,青衣如画。
高若隐端坐在池边的木板上,两眼垂着,又时不时抬头瞧一眼池子对面也意犹未尽盯着他看的白马,眉心微皱。
这白马是他路过破屋时瞧见的,见它哀叫得可怜,心生怜悯便替它解了柱子上的死结,岂料,这小家伙竟跟着他不肯走了。
这马的眼睛仿若透着灵光,异于常马有些灵性,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昔日至爱的乘风。
眸子里顿时凉浮几抹狠意。
他起身欲走,破军抬起蹄子也要跟来。若隐回头瞪一眼,它立马激灵地缩回蹄子,两颗黑不溜秋的大眼珠子定定地望着他,头歪着。
高若隐轻咳几声,目露凶光,警告它不要再跟着,否则炖了它煲汤。
破军哼哼两声,四根蹄子连退数米。高若隐蹙眉,这是要干嘛,正要惊讶之际,破军撒开蹄子马屁股一撅,奋力一跳间,马身直接越过碧落泉直直朝他扑来,嘶鸣的声音洪亮而又霸气。
高若隐黑脸,你敢挨着我一片衣角,马生就此结束。谁知,破军在落地时四个蹄子轻轻一刹,与高若隐四眼相对。
这马,貌似有些熟悉……
破军在他跟前转一圈,径直拿性感的马屁股对着高若隐。高若隐皱眉,竟是楚长风的坐骑……
马屁股上烙一块不易察觉的官印,长恭王。
思索之际,高若隐眉头拧得更沉了,遂极不情愿地抬手拍拍破军的马屁股,“你主子出事了?”
高若隐深知,战马异于常马,若楚长风无事,它定然不会被流放在大漠的楼兰。
战马具有灵性,它定然知晓它的主子身在何处。青衣翻飞间,他已跨上马身,双脚一踩,路上蓬起漫天沙尘。
旱阳漠深处,烈日炎炎,刺得眼睛险些睁不开,脚下的流沙也是时时崩塌,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流沙吞没成就这满满大漠的一堆尘土,挫骨飞扬。
破军载着高若隐走得小心翼翼,马蹄子在炽热的沙子里烫得微肿。他从马身上落下,牵着它。
烈日下,一白马一青衫两道影子在流沙边缘渐渐模糊,一如很多年前,他同他的乘风……
此去经年,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的不寐烟雨下江南,一阙城,一烽烟,一幅丹青泪眼相看到今年。
大漠的沙迷漫眼,大漠的汉子是铁汉,大漠的姑娘顾盼生辉,流连忘返。大漠的西边缘,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牛羊遍野,蒙古包像平原的山丘,起伏有秩。
眺望着,他漫不经心扬手摸摸破军的马脸,如同抚摸乘风一般,“他在这儿?”
破军疲惫地哼哼。
若隐扬起嘴角,薄唇轻启,
“本将军的乘风可比你能耐多了,你才走几天就倦成这般了。”
破军无力地撅撅蹄子,马腹喧叫不停。若隐笑笑,它是饿了,却不吃草原上的青草。
连它都挑食,定是平常被楚长风惯坏了。高若隐以示安慰的抚摸它的脑袋,宠溺一笑。
一人一马踏进这片绿地,蒙袭贝尔原。
夜里,若隐花银子同破军在蒙古包里暂住。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烟雨绸缪润物细无声;蒙古包连成一片,形成无数个简易的部落。远处,是赛马的场地,小伙子摔跤的比试台,还有草原姑娘独爱的篝火场。
在这场夜色下,它们被小雨尽情的触碰,仿若人间山色都不及此处世外桃源。
简易的马棚子底下,破军一直在无力哼哼着,高若隐注意到,它虚弱许久早就生病了。
从蒙古包里给它抱出一堆干草,破军看了一眼不肯张口。
“乖。”他突然抬手抚摸它的眼睑,温柔万分,如待乘风。右手抓起一把干草,伸到它嘴边。破军依旧无力别开脑袋,样子无精打采。
它鼻孔里微微吐着寒气,极度厌食。无奈,高若隐只得去买了些马药,伙同干草强行塞进它嘴里咽下。
第二日,高若隐一睡醒就去探视破军,地上的干草都被它吃光了,想必是好了。没有带它,若隐自行出去打探楚长风的下落。
蒙袭贝尔原的上空经过昨晚小雨的洗涤后变得湛蓝透亮,空气也格外清新,草地上绿油油一片,小马跟着成年马游荡遍野,悠闲自在。不同于旱阳漠的炽热难耐,草原上的风是怡人的,如同三月那吹面不寒杨柳风。
放眼望去,部落里的人都在辛勤苦作,挤鲜奶,放牛,修葺草木,搭建树篱笆……
视线落在远处最大的蒙古包,像一座孤城,远高于部落之上。
“那是什么家人占有的?”
若隐随口问一个抱着羊毛的老人。老人长得很朴实,留着长白的胡须,他看了眼高若隐的打扮,“姑娘是外地人?”
嗯。
若隐礼貌性点点头,毫不掩饰。老人点点头,指着那片最大的蒙古包,“那是木尔特的领地,木尔特是所有草原部落的领袖,我们都敬仰她为草原女皇,听说她从塞罗河回来时途径大漠捡到个受伤的男子,在四处赏金聘请天下名医,姑娘你可懂医?”
若隐摇摇头,老人离去。
当若隐牵着破军进入那老人所说的木尔特女皇的领地时,眼前当真一亮。
在草原外部远眺,所见到的仅仅是一座最大的蒙古包,走近时才知晓它隔那么远,处在蒙袭贝尔原的中央,是一座如同紫荆之巅般雄伟的原始部落城堡。
城堡中,原生的集市,商铺吆喝,打铁造刀之声络绎不绝,当真,如同漠原之外的平地世界。
破军好似也看得稀奇,两颗铜锣般大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仰头张望。
这集市好生热闹。
人堆之处,巨大的铁制牌栏上张贴着一张寻医录,木尔特女皇用珍珠玛瑙聘请名医。许多人都在细声议论着,木尔特所救之人是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貌似是个哑巴。
人杂中,有人吐露。
若隐扭头朝破军勾勾嘴角,“或许我要格外施恩去做一回他的名医了,看在你的面子上。”
若隐笃定,那神秘男子就是楚长风,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即使,他并不知道楚长风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一切都只是妄加猜测。
破军伸出软绵绵的大舌头,舔舔高若隐的脸,高若隐脸瞬间拉黑,一掌掴过去,别给他瞎套近乎。
破军哀鸣间,高若隐已轻功一跃飞上铁制告示栏,众人视线流转间,那一袭如柳青衣已摘下了寻医录。
木尔特的专人住屋是用竹子搭建的,璧上挂满了紫色风铃花,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竹林里那件小屋。
“好姑娘暂且在外等等,我们先去通报一声女皇。”
穿着厚重蒙古服的女兵们单手贴胸口颔首一鞠,遂进了那屋子。
屋子周外是个霸气的练兵场,想来这木尔特女皇酷爱练武,那架上的兵器件件都是男人用的,定是个奇女子。
正在想着,竹门打开,在女兵的簇拥下走出来一个着装干练的女子,这女子剑眉水目,青丝用七彩玲珑叶捥着,额头上戴着一圈紫色玛瑙链,耳边几丝黑发若有似无的被风吹着。
女子瞧高若隐和破军,抬眼间气势如虹,说话也是心直口快斩钉截铁。
“你若医好我的客人,我蒙袭贝尔原所有的牛羊玛瑙任你挑。”
好大的口气,高若隐莞尔一笑。
“你笑什么……我木尔特说话算数,从不打诳语!”木尔特见高若隐轻笑,以为他是不相信她木尔特说的话。
“在下并非质疑女皇的诚信,只是听部落中闲人说起,女皇所救之人是蒙袭贝尔原的男皇,可是真?”
木尔特负手于身后,眸子一片爽朗,声音清脆又洪亮,
“他正是我蒙袭贝尔原未来的男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