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裘三根在外国坟山西墙倒下,传说特别多。当他病好之后,每天到西墙雕像那儿转悠,是在观察路径和地形,瞅机会半夜里带大黑狗跳进外国坟山,埋藏古董和金银财宝,他晓得□□一来就要抄光光。这次橄榄头、大毛头、小毛都听说里边有宝,都说去碰运气。孩子王阿四快要考大学了,还是一门心思想白相,无论什么事总要拉上我。“阿二头跟我走,到外国坟山。”阿四一把拉住我,“侬听说伐,包打听交关宝贝藏在里边,大家去寻,寻到大家分。”“去寻死。”我死活不肯去.我胆小怕鬼,以前逢到秋天,半夜里进去捉蟋蟀吃了大块头女人的苦头。“不去也要去。”橄榄头帮阿四拉着我就走。我说:“别捏鼻子做梦了”“啥做梦,我不是发300大洋横财,到国际饭店吃一顿。”“讲好啦,这次发横财到金门饭店吃一顿。”一向稳重的橄榄头竟然眉飞色舞,“真的发横财,我还想买一支小包头派克金笔,再买一支大包头犀飞利金笔。”我哈哈大笑说:“侬勿要乡下人起洋盘心,当心睏扁头,变成橄榄头。”“去去去,快点走,别啰嗦。”橄榄头强拉我走。
这不由地使我想起弹硌路斗蟋蟀的场景。从裕安里弄口,到我家的小店门口,是东一簇人西一拨的人,蹲在地上围成一圈,圈中央是双方搏斗的蟋蟀盆,盆内二只小虫斗得难解难分,圈子外围又站着一批人,垂头盯着盆中央小虫斗,还不时议论,小头大腰包力大无穷,方方棺材头肯定厉害……如果□□输赢,就得请总裁判长,冯先生。下午太阳西斜他难得出来溜一圈,很多孩子围着他,叫他评判自己小虫的优劣,要赌输赢,就叫他配对开牙。他咪觑着水泡眼,抖动金丝草,规格也升高一级,他坐在竹躺椅中,盆子放在他面前的方凳上,看白戏的人里里外外绕几圈。
大毛头与我冤家做到底,见了我就嚷:“阿二头来伐,一块粢饭糕刺激,叫冯先生做裁判,有种加碗馄饨。”我喜欢看书不精于此道,但喜欢看蟋蟀的搏击。我的虫子又小,自知斗不过他,不敢与他斗,他骂我缩货。他有钱到新城隍庙花鸟市场去买个大的蟋蟀。我没钱,就跟着阿四去外国坟山,半夜里捉,妄想捉到大个子与大毛头斗,赢他一碗牛尾汤。他们捉了一只又一只蟋蟀,往竹管筒里放。我手脚慢虫子捉不了几个,却吃尽了苦头。突然有人惊叫,大块头女人来了,远远的手电光和长竹竿奔过来,大毛头一个鹞子翻身翻到墙外,阿四托我一把,他也飞快出去,橄榄头讲义气,自己逃生之前再拉我一把,我没抓住他,却挨了竹竿子,头上起了w。
我想,这次再碰到她,肯定半条命保不住。阿四紧紧卡住我,我强力挣扎也无济于事,没办法只得跟他走。我们从西墙的雕像处翻墙进去,里边黑咕隆咚的,乱草一大片,电筒光往乱草堆照射,到处被我们挖得坑坑洼洼,找宝?找鬼?找蚊子,被咬得身体的□□部位,东一个块,西一个包。黑咕隆咚都是阴森森石碑,哪里来宝?真的碰到鬼,大块头女人像坦克压过来,嘴里骂骂咧咧,长竹竿像坦克的主炮衝过来。小毛与大毛头逃得无影无踪,阿四与橄榄头推我一把,刚翻上墙,鞋子掉了,再跳下去找,恰挨到了竹竿,骂声不绝于耳:野小鬼,今天我要剥侬皮、抽侬筋、吃侬肉,叫侬死在坟堆里。我头上起了三个w,临死之前看一眼大块头,简直像个黑无常鬼,舌头长长的像大象鼻子太恐怖。迷糊中我吓死在乱草堆或乱尸岗的什么荒郊野外。有幅图像特别幽丽,巨大的柳树下一个土坟,石碑上是吃麦冻。奇怪大柳树我好像见过,依稀记得十一岁那年,我跟我爸去山东,看到过大柳树,那是我家的祖产。一长溜墓碑都是中文,东倒西歪黑乎乎看不清,手电筒早被没收了,借着幽微的鬼火才分辨出:包打听、四维罗、刀劈鬼、大世界、阿万里、还有墓碑上是一块算盘一支笔……
我父亲身患肿瘤,还躺在床上。奇怪,怎么这儿有墓?裘三根也是。其他墓碑的主人我
猜不透。越是猜不透,越是想猜,想知道秘密。我终于在最后一块墓碑的背面,见到一行字:
欲知未来世界的事,请去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巴拉莫。意大利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离我们远得很,怎么去呢?我突然想起,我们去看美国电影,一个巨人驾驭阿拉伯飞毯,遨游蓝天。我、阿四、橄榄头都说妙极了。小道士却不以为然:有啥稀奇,我的‘道毯’法道还要大,眼睛一煞十万八千里。我灵机一动爬到树冠上吼叫:麻里麻里轰,开路马斯凯,我要开到西西里。太乙真人,‘道毯’快点借来。太乙真人是小道士名号,他回答:勿借,那里有白蛇精,危险,侬咯小赤佬色眯眯,说不定拿白蛇精当美女,到头来魂灵丢了也勿晓得。我骂小道士不够交情,以后来吃牛肉汤,多加辣油,辣得他做不了法事,赚不到钱。正在我无可奈何之间,天空中蒸腾一团云雾,虹光闪烁像条金龙,我纵身一跃,抓住了龙的尾巴,不知怎么地我的魂好像随风飘荡,飘到卡布斯修道院的地下长廊。长廊入口的门楣处,真的悬着一条白蛇,长长的信子,想獠瞎我的眼睛,不让我看未来世界的秘密。我毕竟是天主教徒,闭上眼睛祁求上帝创造奇迹。等我睁开眼,竟然是中国美女,我好像还有几分眼熟。美女手指指劈开的双腿,意思你钻狗洞,张良也受□□之辱,何况我一个毛头小孩,就钻进女人的裤裆,也就进入未来世界。沿墙排列的打开盖子的棺材,墙上挂老山东、裘三根的牌子,我吓一跳。墙上也挂着木乃伊,那些木乃伊要审视千百回,才能看出相貌来,这是我的父亲、那是秋冰的爷爷。我想他们不久于人世,提前挂号也有可能。后边几个我勉强对上号,可能是,警察局的罗四维、三轮车夫刀劈阿狗、大世界丁经理、阿万里就是万昌米厂的小开小万。他们活得好端端的,年纪也不大,阿万里还是我姐的同学,有必要提早10年20年来挂号?还有东洋兵王格里,还有一个骷髅头,左边看像黄胖橄榄,右边看像敲扁橄榄,怪得很,牌子上打叉,难道是算命的冯先生,我最想看到的是弹硌路天字第一号坏蛋唐半天,他做绝了坏事,又不给我小费,活该去死……难道革命起来,他们就是倒下去的鬼?
我的魂又回到外国坟山,太阳光从树丛漏下碎花点点光斑,模糊中醒来,搞不清怎么会在外国坟山,是梦游,还是被人打趴在这儿?谁打我,黑无常鬼还是白无常鬼?说不定是牛魔王?我想翻身起来,浑身痛得骨头散架,挣扎着爬起来,一拐一瘸走出外国坟山。人不人,鬼不鬼的走回去,肯定被大杂院的人讥笑,被我姐骂狗血喷头。干脆到金陵路口的给水站洗洗弄弄。卖筹牌的二阿姐惊叫:“阿二头,哪能啦,弄得像赤佬?”这位西区来的娘姨,人有摸有样特别爱干净,把我也弄得干干净净,还买一副大饼油条给我吃,还帮着出主意,就说睏在同学家里。我问她,要不要叫我姐来换她吃午饭?因为我姐与她是死党。她讲好的,又撸撸我的头。我抬头看她一眼,好眼熟,好像未来世界门口的中国美女。又想怎么可能,她是‘西区来’的娘姨,哪是‘西西里’的美女。管她是谁?回到家还是被我姐骂赤佬又挨不少麻栗子:小赤老,死到外头一夜天做啥?胆子越来越大,变成野小鬼。只有阿四带着大毛头送给他的巧克力来看我,他又摸摸我头上的w,说他要考大学,以后不玩了,然后与我姐说几句话就走了。我姐就去顶二阿姐班,不一会二阿姐挑着一担水回来了,我问要不要汰浴?“吃好夜饭再洗。”她脱去外套长裤,只剩马夹与内裤,继续说,“身上是有点汗津津,侬就用干毛巾揩揩背面。”十二三岁是串高的年龄,我却不大长个儿,她大概还以为我是小孩,就揭开内裤落在脚板上,双手提起马夹到肩部,□□出光溜溜的后背与屁股,我心惊肉跳忘了拿毛巾,不知如何是好。她骂了一声:“小赤佬,眼睛看花脱啦?快点揩呀。”我才拿起毛巾一边揩,另一只手在背部和屁股抚摸。“小赤佬,说侬老实又滑头,揩我多少油?”她笑嘻嘻骂我又说,“老实讲,二阿姐身体到底好看伐?”她有点肉感,有点微微的丰满,整个s型线条无与伦比的美丽。我急巴巴地说:“二阿姐,侬身体实在太漂亮,尤其是腰身就是水蛇腰。不过——我想——最好是前头……”她看穿了我想看她正面的奶奶和毛毛,就放下马甲又拉上内裤,转过身来说:“不可以,人还是要做老实人,不可胡思乱想,假定侬不老实,要吃苦头。”她抓起我硬硬的小鸡鸡,做着用剪刀剪掉的样子。
然后她就在里间躺一会,我毕竟一夜天没睡好,就在外间糊里糊涂睡下了,可是那里睡得着,满脑袋是她美丽的后背和臀部。我长到12岁,还是第一次看见成熟女人的裸体,我姐18岁,她大概20岁出头。以前我偷偷摸摸看她洗澡,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不过我有点搞不清楚,她怎么会是西西里岛的美女,又真的瞬息万变变成白蛇精,地下长廊的鈅匙掌握在她手里,亡灵名录又掌握在她手里,她究竟是谁?我实在搞不懂。迷迷糊糊中我又被她摇醒。她叫我去换我姐叫她回来吃午饭。我走过老虎灶门口,看到小道士就骂他说:“侬咯赤佬不上路,连‘道毯’也不借,小气鬼。”他双手插在腰间,说道:“我是为侬好,当心魂灵头被人抓去。”我大吃一惊,他的话含沙射影有所指,我说:“约时间谈谈可以伐?”“当然可以,要请客牛肉汤。”他手点着我的脑袋,“要谈就要实话实说,我问侬,今朝做过坏事伐?当心点,侬咯灵魂己经捏在人家手里,说不定,侬一家门的灵魂捏在人家手里。”我大惊失色。这家伙说话总是转弯抹角,从不指名道姓。他说弹硌路上有条白蛇精,谁也不知道他说谁。我隐隐约约感到是二阿姐。今天,我就是求道解惑,他一说我反而更糊涂,二阿姐到底是不是白蛇精,她真有那么大的魔法,控制我们一家人的灵魂,捏牢我的灵魂。我又想管她是不是白蛇精,如果她天天给我看光屁股,她要拿走我的灵魂随她便。
以后几天,我吃不好,走路两腿无力软绵绵的,一睡下去,一条白蛇老是在我头上盘旋,我姐叫我做事,我像懒猫蜷缩在藤椅只是嗯嗯地答应就是不动,被我姐骂了好几回。那天,秋冰趁我家无人也来看我,她要我陪她去外国坟山画画,我立马惊叫,那是鬼地方去干嘛呀!又推托我身体不好。她说请我吃紫雪糕,我马上爬起跟她去外国坟山。在门口,我唯恐看门的大块头女人认出我,故意低着头说,“阿姨,阿拉想看看。”“有啥看头,统统是外国瘪三,进去喂蚊子。”她的大喉咙真吓人。好像没商量余地。不知怎么大块头女人说了一句:“小姑娘只面孔老漂亮。”我马上翻开画架子:“伊画更加漂亮。”大块头翻翻画,就让我们进去了。外国坟山里边满是黑纹大理石、白云石、青条石、花岗岩的各种碑石,有的做得很考究,还有碑文和照片。我刚起步想溜溜,她跨前一步,□□花密集轰下来,我感到莫名其妙地说:“勿请我吃紫雪膏,反而请我吃麻花,啥意思?”她又是一根麻花,扭得我大腿发紫,平时说话慢条斯理结结巴巴的她,说话像连珠炮轰下来:“我问侬,那天白蛇精进了房间,侬就关门,在里边做啥坏事?我问侬,我到侬家里想叫醒侬,就是叫不醒,灵魂是不是被白蛇精抓去了,我问侬……”我感到惊讶,我从来没提起白蛇精的事,她怎么会知道谁是白蛇精?我还在欲盖弥彰,说道:“二阿姐是大人,我是小囡,哪能会搞七捻三。”“我晓得侬待我好,我晓得侬真心喜欢我,那么人家为啥叫侬色眯眯?有了林妹妹还想宝姐姐。看到曼玉阿姐就骨头轻,看到祥子姐姐就魂没有了。”她□□花又密集轰下来,气愤地说,“伊是娘姨、江北人、卖水女人、还是白蛇精,侬还与她勾勾搭搭,真正气死人,想想还是不睬侬。”她流出了眼泪,转身就走,我急忙抱住她,让她倚在黑纹大理石的墓碑前,轻轻地拍抚她,哄着她爱怜地说:“在世界上我只有冰妹妹,我永远地做你的哈巴狗。”她问:“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坏脾气改得了?”我点点头,突然她给我一个吻,吻得绵绵无期,吻得天长地久,这就是我们的初吻。
听我妈说,我们生来就是一对宝货,我是春她是秋,生肖都是牛,也是前世冤家。在秋
冰的周年生日宴会上,裘家的亲朋好友,都夸小女孩长的漂亮,都想抱她亲她,无论是爷爷、
爸爸、姑姑、亲她,逗她,抓她的胳肢窝,她脸无笑容,大大的眼睛木然地瞪着天花板,那
时秋冰的妈妈抱她,她也不要。阿奶抱她她就笑。我妈抱我去逗她,来亲亲,秋冰见了我,笑得开心,还挥挥手蹬蹬腿,嘴巴凑上来。大人们都笑起来:一对宝货,前世冤家……就在那天,裘三根当着双方三亲六戚的面宣布,秋冰不是裘家的人,秋冰爸爸一赌气,当夜就坐火车回军部。秋冰妈妈收到侮辱也当即要求离婚,离家出走,回到她老情人身边。阿奶抱秋冰回大杂院,从此秋冰没有父爱母爱,与我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今天,她把我拉到黑色大理石的墓碑后,不停地让我亲,不停地流泪,不断地嚷嚷我没有母爱没有父爱。我抱她亲她哄她:“我是你的大狼狗保护侬,我做侬咯哈巴狗伺候你。”然后她说,就是上个月,南京解放,她爷爷在外国坟山西墙倒下,他爸从军部回来,还带着继母和弟弟探望祖父。祖父特意以优厚条件辞去了包车夫阿三,解雇了烧饭的娘姨又叫小裘老师接她过去。父亲摸摸她的头,叫她听爷爷的话,听外婆的话,好好地读书,爸爸要去台湾,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她爸爸又给了她100元美金,她木然地看着爸爸,不叫一声也不叫继母和弟弟,从此她更不爱说话。
父亲强记博闻,学业优等,在国防部尽管是中校,却是位卑权重的人物,具有明锐的直
觉,知道上海好景不长,把家里的地契房产要件,拍照片复制下来,又把家里金银细软装进自己的皮箱。裘三根又把古董文物精品挑出来,在没外人的情况下,全家人用旧衣破布报纸包装好,最后由几个士兵装箱,半夜来了一辆军用十轮卡车,秋冰父亲带着家人坐上小吉普亲自押车走了……不知怎么秋冰父亲第二天夜里又突然转回来,向秋冰爷爷要一样东西带去台湾。这件东西就是蓝宝石项链,也是裘三根的秘密,他为它守护了大半身。他想儿子去了台湾,裘家的人脉也就散了,可是裘家的根还在上海,大房子还在上海,那么这件宝贝也应该留在上海,他准备与这件东西共命运。他沉默良久然后摇头,秋冰父亲先是商量,然后大吵,继而愤然离去。其实,裘三根也受到很大压力,就在秋冰父亲来上海后准备把秋冰带走。裘三根与阿奶商量。阿奶很干脆:1秋冰坚决不去台湾。2秋冰是那件宝贝的继承人。如果第二条变异,那么秋冰不再是裘家的人,秋冰与爷爷断绝关系。老头儿尽管不怎么喜欢孙女,但孙女每周来探望他,对他也是一种安慰,再说,上海毕竟还有二个女儿。何况他每天要抚弄这件宝贝。所以他为了宝贝,宁可与儿子翻脸。
宝贝为何物?却大有其来历,说穿了就是江湖大盗龙彪的赃物。话说,新婚之夜,阿奶的小女儿,也即秋冰的母亲,进入婚房的第一眼就看到玻璃盒内的蓝宝石项链,由铂金串连的每一颗蓝宝石像一分硬币大小,而唯一一颗串联的挂件像一元硬币大小。这串克什米尔蓝宝石项链,蓝得就像丝光莹莹的紫蓝色丝绒,而每块宝石加工极为精细,42个切面从不同角度折射雾状光晕。太可爱了,可爱得令人眩晕。当然傍边还有一封信,大意是新娘在最起码的婚姻存续期内必须遵守妇道,为裘家生个男孩,延续香火,那么蓝宝石项链就帰新娘所有……反则就不能照镜子,意思是毁容。秋冰母亲想,为了可爱的蓝宝石项链,自己就该像大户人家女人的贤德本份,生儿育女的机器。再说裘三根这个老流氓也心狠手辣,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从此秋冰没有父爱,更没有母爱,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她妈妈只来探望过她二次。
每次她妈来总是烟雾腾腾。一次她妈坐在沙发中吸烟,好漂亮的女人怎么吸烟?我赶紧从阿
奶的房中退出来。一次她妈站在客堂门口,手里拿着香烟对我说:“阿二头,侬搭阿拉囡囡
老要好是伐?侬比伊大,要好好交照顾囡囡”我只是点点头。从此秋冰沉浸在失落中,更活
在迷惘中,她感到真正的爱来自阿奶和阿二头。或许,今天她需要我的爱,把我抱得紧紧
的。我吻着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因为我们在梦里就相识,好像我们回到梦里。她说:
“也许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爸爸妈妈,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她一脚踢开画板,泪水汩
汩地流。“有啥好哭?”我替她擦眼泪,“不是还有我吗?”“我就怕侬离开我。侬是抱着黛
玉盯着宝钗,想着晴雯,又妄想与妙玉拉拉扯扯。”我说:“她们三个加起来,不及一个林妹
妹。”“侬就是嘴巴花好稻好。”她抱紧我又说,“有时我觉得活在世界上没有意思,让我们长眠在地下,反正这儿就是墓地。”老实说,小小年纪干吗想到死?我老大不情愿,但为了忠贞的爱情,我嘴贴着她的嘴,面对面闭上眼睛,向着伊甸园飘去。不知有多久,我头上突然挨了一竹竿,听到响雷般的声音;“小小年纪搞七捻三,快点死出去。”原来是大块头女人在轰我们,我头上又是一个w.
外国坟山把我们的童年和少年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