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半那天,裘三根赢了千把大洋,出了李家大门,觉得二条腿特别有力,竟然爽郎朗回到家里,一碟花生,二块绍兴豆腐干,一杯花雕喝得迷迷糊糊,他不在乎那些钱,而是开年大吉,图个喜气,说不定划江而治有希望,说不定……在说不定中睡去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大半年来,第一次没做噩梦,早饭喝点稀饭薄粥,太仓肉松玫瑰乳腐,听听电台广播,北平和平解放之后,好像没有战事,只有和谈的消息,李宗仁又不愿在处罚战犯的和平条约上签字,他骂孬种,国民党打不过□□,又不肯握手言和,看来没有希望了。他的忧虑始于大半年前,那个大老板把大房子卖给李老板就是逃的意思,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国民党没有希望了。去年底,东北战事失利,上海的达官贵人,特别是宁波帮争先恐后登上江亚抡,逃向宁波,结果由于超载和其他原因,轮船倾覆,七百多人沉海底。他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国民党更没希望了。从此开始做噩梦,今年正月初五,阿水根打败了大黑狗,更使他惶惶不可终日,在梦里阿水根像农民斗地主一样斗他,他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想深居简出,可是一片当店一个古玩摊总得有人去管呀!吃好早饭就去弹硌路的当店,走到门口,总感到不对头,又讲不出所以然,猛然张望隔壁的大昌纽扣店快吃午饭还没有开门,门上又贴着停业的告示,再转弯试试看糖果食品店也关门了,也贴着告示。他感到纳闷,好端端的关什么门他扭回头看到我家小店,就来问我妈,我妈说:“逃到香港去了,伊拉是二兄弟。”其实我家半个月以前就知道了,大昌家的孙女小珍与我大妹妹冬冬是同学,送给我们很多东西,我妈继续说:“二套房子从店面到三楼,不输给李老板,可惜。”可惜,□□也要逃难了,他转回身到自家店里,阿大先生向他汇报昨天的情况,有个家伙戴着绍兴乌呢帽,双手抄在袖笼里跟进来,右手递进高柜台一包东西,阿大先生打开绢头包是一件蓝宝石项链,粗粗一看是城隍庙的地摊货,随手一扔说:“饭吃饱啦,来寻开心,滚滚滚。”那家伙左手又递上,又嚷嚷蓝宝石是比利时的行货,叫你老板来看.裘三根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拿放大镜照一下,确是假货,想看清他的脸,乌呢帽下深深的皱纹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好凶险的脸,来者不善,说不定敲诈,心想一顿饭打不倒他,随手给了他五个大洋,说道:“兄弟委屈啦,到徐福和吃得开心点。”那家伙皮笑肉不说:“大探长变大老板,好阔气。”他一惊,叫阿大先生去吃饭,叫那家伙进来,上下打量他,老蓝布短衫,双手抄在袖笼里,下边是练武功的灯笼裤。裘三根叫他坐下,替他倒了杯茶,问他饭吃了没有那家伙脱掉乌呢帽,摇摇头,满脸道道沟沟的皱纹,就像一条黑龙,露出二只金牙,拱手说:“探长,现在身发财发,住高楼有包车,浏河路的摊档日进斗金好舒坦。”“哪里哪里,你是你是,你不会是龙彪吧!”裘三根刚坐下又弹起来,二十多年不见,以为他早就见阎王,他妈的,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在下正是。”龙彪卷起右腿裤筒,亮一把刀在腿上,说,“小弟实在混不下去,叨扰大哥。”“好商量,我们毕竟兄弟一场。”裘三根嘴硬骨头酥,这种亡命之徒得罪不起,马上徐福和电话叫来外卖,并说道:“好商量,只要兄弟办得到,一句话。”龙彪又卷起另一个裤管,又亮出一把刀,说道:“兄弟要五万美元。”“狮子大开口,你要,把我的店拿去算啦。”裘三根装腔作势,声嘶力竭想从气势上压倒他,说,“要公了,前面是警察局,私了一万美金。”“要算账可以,那就不止五万了,当时我给你五万大洋,扣除一万大洋,还多给你四万,我保险箱的财宝就值二十万,多余的说好寄在你这儿,说难听点,兄弟是走投无路再来照会,就那条蓝宝石项链现价值八十万大洋,爽快,四万。”“多一个子儿不给,要命脖子伸给你。”他真的脖子伸出来,龙彪的尖刀在他眼前一晃,却在自己腿上划了一刀,血滴滴答答流出来,还说:“大哥,要不要也放点血”裘三根有点心虚,二十几年前没有赢过他,今天也不可能赢他。就说:“一万五,再多你就把我老命拿去,别说放我血。”“好呀!敬酒不吃吃罚酒。”龙彪一个转身到他后边,提起他的棉袍捅他屁股一刀,但不深。裘三根咬牙屏气不开叫,毕竟老夫不复当年勇,喔喔地叫出声:“兄弟不给面子,我给你面子二万。”龙彪再想捅刀,徐福和的饭菜来了,裘三根顺势而说:“是朋友边吃边聊。”他们突然像朋友拉起家常,龙彪说:“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小的东躲西藏,难得下手,混到现在。眼面前躲得了阎罗王的生死牌,却逃不过□□的镰刀和榔头。你看看,北京八大胡同的窑姐儿没好下场,何况我们这些人。我想趁香港海关没收紧,到那边去混,碰运气做一把,要不然摆小摊金盆洗手。”裘三根突然想起,试试看的老板不是关门到香港去了吗。得意楼的神偷不是也去了香港,大世界丁经理昨天赌钱时也说,要想办法到香港去混。如果自己没有二个女儿和一幢房子,自己也可能走这条路。他替龙彪倒满酒说:“到香港算不得正道也不是歪道,看在过去的份上,兄弟成全你,给你二万五,以后我们黄牛角水牛角各归各。”“三万五。”轮到龙彪倒酒,补上一句,“就算你兄弟开恩。”讨价还价三万成交,他叫龙彪明天中午来取。
裘三根晚饭时不得不去找李老板。弹硌路好像有不成文的规矩,要美金李老板,要银元阿水根。李老板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古董商直捣黄龙,要的必是美金,他猜中了,令他想不到的是裘三根开口要三万美金。“我哪儿来这么多?哼补郎当(全部加起来)不超过一万八。银行卖出价,加一厘。老朋友这个价,别人对不起,就是唐和尚来也是一厘二。”李老板的南腔北调引得大探长笑出声,忽然面有赧色,说道:“我急着派用场,明天中午。要不你的东西我全包,我再去找矮脚虎小吴。”“弹硌路上一条狗一只虎难弄。人家说白蛇精黑鱼精难弄,我看她们只是小儿科,至少眼面前她们不敢碰我们这些台面上的人。”他提起蒋经国在上海时期,自己经手的20卡车白纱,寄放在四行仺库,被矮脚虎知道后,开口敲我十根大黄鱼,要不然去见蒋家大公主,这是掉脑袋的事,最后还是被他敲去八根大黄鱼。侬想想厉害不厉害?何况我们以前是和平坊的邻居。裘三根倒抽一口冷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说:“我听你的,不去找黑虎星,还有一万二哪能办?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那个冤大头也不是好对付的。”“侬急啥?大不了给他大黄鱼,要不然明天中午以前帮你想办法。”裘三根拿到美金急着想回去,又被李老板拖住,他说:“就说前天夜里,刀劈阿狗去报案该不该?打狗也看主人面,他报复阿水根,把我们一锅端,就说这次搬场,我给他多少东西?阿狗是无赖,矮脚虎黑心黑肺黑到底,唐和尚给他和上校各五百美元,他还要剥台面三分利。今天一早就来找我,意思我在家聚众议论国是,合伙赌博,带头违禁,叫我再放点血。我真怕呀,怕有什么用?我就指着他鼻子骂,要放血大家放,干脆来个兜底翻,他马上调转枪头,你看他是人不是人?”裘三根叫着辣手辣手就回去了。
裘三根被敲去一大笔钱,想想有点冤枉和肉痛,再想想也淡然了,毕竟东西是人家的,就说那件蓝宝石项链,真要论身价至少上百万,他不久前叫行家验货,真正的布鲁塞尔宝石市场的行货,据说是奥地利公主的嫁妆,先听说流到了法兰西,后来怎么会流到上海呢?这可能是最大的秘密。他花去叁万美元,反而觉得一身轻,以前法国人想找他,日本人想找他,
后来国民党想找他,但因缺乏证据无果而终,只要龙彪死在香港,就是□□来也不怕了。他依然过着二点一线或三角形三个点的生活,每天先到自己的典当行,从阿大手里接受典进的东西,拿着放大镜,仔细看个够,发现有真品、珍品、绝品就叫阿大先生黑掉,赔钱了之。然后,拄着拐杖到外国坟山后边的浏河路文物摊守株待捉洋盘。国难当头,有钱人落难,就把祖宗的家底拿出来卖,碰巧有人递上祖传珍品,他先来句下马威:“侬靠得住,祖上传下来的就是真品我此地童叟无欺,外行内行一样对待,勿相信到隔壁去听听价钱,再到我此地来......”客户冷不防懵了一下,他又说:“侬相信我这把老骨头,绝对勿当侬洋盘,绝对把侬好价钱......”奇怪的是他这把老骨头,明知道自己以后没好日子过,离死期也不远还是黑心黑肺黑顾客,当他黑下一件珍品,表面不露声色,内心却笑翻了天。有时我难得到那儿转一圈,看到他那张嘴脸,就讲给我妈听,我妈说,他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钞票。
那天早上,他想吃湖北人家的湯团,叫阿三去买,突然又叫他回来,买回来的东西总有点走味,还是自己现吃新鲜,顺便活动活动身体有好处。他拿着拐杖颤颤魏巍跑到金陵路口,突然看到阿水根从菜场出来,就嬉皮笑脸骂自己:“老棺材,丁经理逃到香港去了,侬为啥勿逃?还是想保房子?早一点分一间给我,共产党来了我勿斗侬。”他咚咚咚用拐杖敲打水泥地喊叫:“我情愿天火烧,也不留一块砖头给你。”他始终认为,碰到阿水根就要触霉头。不是吗?菜场转角刚刚建起来的钢筋水泥碉堡,国民党死也不肯退出历史舞台,还想在上海打内战,顶屁用。他摸摸看看弄弄,又绕了几个圈子。再木木腾腾地走到弹硌路试试看门口,那儿也有个碉堡,同样地看看摸摸弄弄。奇怪的是碉堡内空无一人。蒋介石叫嚣誓死保卫大上海,哪怕打三年六个月的巷战。他再也不相信蒋介石,只是连连摇头说不定蒋介石比自己死得还早。据冯先生听到的绝密消息,蒋介石已是逃跑将军,躲在上海复兴岛公园的玻璃小窝里,不知打什么算盘,哪儿离吴淞口近,一有风声就趁水路逃之夭夭。
午后,他拄着拐杖,慢腾腾地走过救火会、警察局,在嵩山路口买《新民报》,再拐向嵩山路兴安路。那儿有个公厕,阿水根方便之后出来就说:“老棺材,太平点,侬好进外国坟山了,睡在里边比睏棺材还舒服。”他认为碰到阿水根就倒霉,拐杖不停敲击路面,不停地骂,侬只赤佬,侬只瘪三,侬只吞江浮尸……路口东边是外国坟山的西墙,有一座约四米高的雕像,它身体向前倾,背着小包袱,右腿提起作行旅状,据说它是第一个到上海的法国冒险家。他每天会端详这座雕像,就浮想联飞,自己不也是冒险家吗?他们都安安静静地葬在墙里边,睡在青草和花丛围着的青条石黑纹大理石、汉白玉、花岗岩的坟茔里,东门那儿有座小教堂为他们祈福,自己有这福气吗?
农历三月三,正是桃花红又红的季节,太阳挂在兴安路尽头的天边,慢慢地、缓缓地又
感觉不到地下行,阳光暖暖的,春风微微的,晒晒吹吹好舒服,可是太阳下山就是漫漫的长
夜,快了,要下山了,蒋家王朝要完蛋了!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不完全输在战场上,
他用没有贮备基金的金圆券,骗取大量的金银财宝,已经动摇了他政权的基础,资产阶级对
他的信任。老百姓没救了,□□完蛋了,我魂帰何处?但愿自己能安静地躺在外国坟山的
坟茔里。他再看一眼雕像,自言自语说你福气比我好。不知怎么心里咯噔一下,今天又碰到
阿水根,一不过二,二不过三,霉头肯定触到哈尔滨,当他倚靠雕像展开捲曲了的报纸,就
那么一瞥人却倒下了。正巧我姐与阿四从顺昌路太平桥亚蒙电影院回来,走到这儿,见渐渐汇拢的人堆,探头一望裘三根躺在那儿,右太阳穴青筋凸暴在渗血,地上报纸大标题:南京失守......我姐反应明快,立马与阿四搬他上三轮车,还说:“我送他去四明医院,侬去通知他家里人。”经医院的紧急抢救,裘三根命总算捡回来,在家静养。阿奶作为亲家煮了一锅鸡汤,外加两盒人参,叫我陪秋冰送去。我那时快小学毕业,已不在那个学校。尽管两个姑姑已不再是我老师,我到了黑门前,教我国文的大裘老师叫我进去,我对她有意见转身就走。猫猫的父亲冯先生工作室刚开张那会儿,两个流氓来捣乱,是裘三根摆平的,他也叫我陪猫猫送补品去。我到达天井,教我英文的小裘先生说:“sitdongplease”我没坐,却以back(背部)回答她。她们大概忘了,她们请我吃的苦头,我却一辈子忘不了。
“走,到徐福和,我请客,老棺材额骨头碰到天花板,天报应。”阿水根这家伙听说包打
听中风之后,手舞足蹈,竟然拉着阿四矮冬瓜等人聚会。阿水根不仅仅是嫉恨裘三根,也认
为最后捞一票的机会来了。原来他拉着阿四去南京大戏院看完《战地钟声》。阿四向他介绍这
部电影是根据海明威《永别了,武器》小说改编的,中国翻译的名字特别好听,电影也实在
好看,最起码放半年。阿水根满打满算真的放半年自己也发横财了,南京解放说不定上海马
上也要解放,这是最后捞一票的机会。阿水根一帮人到达徐福和门口,刀劈阿狗坐在三轮车
上揽生意。自从前几天他告密之后,拿到50大洋,不敢再到唐和尚的妓院门口揽客,也不
敢在我家店门前露脸。阿水根坐定后,他想出外快吃一顿,又想再帮着贩卖电影票,上去与
阿水根套近乎:“老兄看在以前的情分,我们再合伙,老酒算我的。”他没等阿水根叫好菜,
就自说自话坐下。“滚!白癞痢。”矮冬瓜推他一把,阿水根回过头来飞起一脚踢出他门外,这家伙像狗一样哀叫着坐回三轮车。他心想,反正自己有本钱,另起炉灶。
阿水根在酒桌上夜壶水一杯又一杯喝下去,阿宝说黄酒少吃点,他神气活现:笃定马斯
开,再来一斤当伊假的,香烟一根连一根,又把一百美金大票扔在桌上,神气活现地说,让倷
开开眼界。长发抢着看美金大钞,平时只见过一块五块的.毛辣子说:“赤佬勿要神兜兜,弄
不巧又说脱底棺材。”他又拿出精装大前门香烟发一圈,醉醺醺地把一百美元大钞东放放西
塞塞。阿四骂他:“赤佬码子,老酒吃得糊里糊涂,当心钞票勿见脱。”阿水根有点红炫炫的
牛艳说:“啥抹事,我会醉,再来三斤当伊假的。”
第二天,等他酒醒之后就拉人买票。摸摸身上一无所有,想来想去,就是想不起钱放在
哪儿。他去问阿四,阿四说好像侬放到香烟盒子里,侬呀,就像老瞎子讲的,是只脱底棺材。他
急得双脚跳,终于想起他的全部家当100美元夹在香烟壳子里,香烟吸完壳子扔掉,等他想
起来为时已晚,垃圾堆早被车走,转悠半天一无所有,老本全部泡汤。不得已他又来向我妈借
我妈说:“钞票统统被老山东带到棺材里去。”阿水根急得操那娘操那娘骂个不停。还是我姐
去向阿奶借了钱给他,并说:“侬勿好黄牛肩膀,不讲信誉。”他说:“弹硌路上我最服帖的是大阿姐,等我翻本,请侬到金门饭店吃一顿。”
每当九点开票前,买票的人一字长蛇阵排队在拱门的西侧,绕过鸿运坊,进入弄堂.排队的
人大都是八仙桥一带的老面孔。想不到刀劈阿狗也交了几个人排在队伍里。九点正,三扇拱门
的西边门开启,队伍进入开票窗口,每人每场次限购二张,美国大班在窗外管得很严,铁面无私
,如果你要买多只能是边角的票。阿水根用洋泾浜与他套近乎,总是被他赶走,他知道阿水根是
票贩的头.好片大片场次紧俏的南京大戏院,门前人山人海,特别是开场前半小时,车子和人都挤到车行道上。大块头警长就来维护次序,对着几张熟面孔扬着喉咙叫喊:“好走啦,好滚啦。”与黄牛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阿水根、矮冬瓜、阿宝、毛辣子等黄牛就逃之夭夭,警察在东头,他们逃到西头,脸上还露出贼秃嬉戏的神色。赶累的警察,站在转角处双手反背稍息。
其实,阿水根与这些警察很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警察就靠这些黄牛捞外快,反过来阿水根受到保护,而别人无法染指这行业。一会儿,阿水根穿着长袍,见大块头警长双手反背在背后,站在转角稍息,他双手拢在袖筒中,贴在警察身后,他手中的钱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警察手里,又贴着他的耳朵不知说什么。突然,警察又装摸作样赶黄牛,嘴里喊着滚滚滚,自己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开场前一刻钟,车水马龙地来了公主哥儿,太太小姐,洋行职员,富大学生。票房无票,他们有票,却要一只double(加倍)。票子你抢我夺,那就两只跟斗。这时戏院门口乱哄哄,上海最开阔的长浜路(后来的延安路东段。)人和车都占到马路中央,东边的龙门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刀劈阿狗混在人堆里叫喊,票子要伐一只跟斗,突然肩膀挨了重重一棍,他竟然回头就骂:“操那娘,打我寻死。”等他看清是大块头警长已来不及了,又当头吃了一棍,他大概痛得受不了,又破口大骂穿黑制服的警察是黑狗,大块头警长以他妨害
交通,扰乱社会时序为由当场把他考起来,矮冬瓜看得发慌,拉着阿水根要逃,阿水根不
移动脚步,只是站在那儿哈哈大笑,又说:“刀劈阿狗是蹬破三轮车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