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彰下了竹楼之后没过多久更一万转圜回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他点了点头穿戴好早就准备好的蓑衣斗笠拎过一壶酒往上山必经的一片湖泊走去。
徐江南上山之时耽搁一会见到老妪行走逐渐稳健之后随和一笑在老妪搜寻记忆再想这位公子姓什么的时候牵马离开随后老妪终于确定这人并不认识之后抬起头却发现那个好心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徐江南先前想的不多上山这么一会的时间想了想才发现这番上山其实有些冒险因为他不知道当初那个同先生说了三天两夜的夫子还在不在就算还在别人记不记得他还另当别论还有就是图中遇到的那对主仆手段一个比一个高就不说跟自己对拼的那位年轻人年岁瞧着差不多那份剑意不知道是怎么修炼出来的隐隐约约竟然同魏老侠客当年斩黄龙潭一般浩浩荡荡至于那位男不男女不女的更是可怕随性一剑就像寒冬冰潭连道路都开裂起来。
虽然弘道大师出手相救徐暄那丁点的情分怕也是用光了而且又从弘道大师那里得知这二人就是京城来的而且又若有深意似乎就是奔着自己来的细想之下怕是平王府的事已经捅到了金陵就算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出去剑匣的事怎么也能牵扯出一大批人那个男不男女不女不留情面的一剑已经表了态来者不善弘碧城俨然摇身一变不是个长久之地。
其实在金陵那些人眼里徐江南才是真正的来者不善。
大约一刻钟之后走到了一方湖泊边湖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赏景很是适宜一眼能望到边的那种湖水安静荡漾临近湖泊的时候若有若无听到一阵琅琅的之乎者也。徐江南没念过私塾但看到过那些人摇头晃脑咿呀咿呀的样子不管是不是矫揉造作还是本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理由他都会觉得滑稽因为先生也算个读书人而他没见到过先生摇头晃脑的样子。
不过眼下要过这片湖泊要么绕道要么乘船徐江南四下张望一番眼上一亮正巧有人穿着蓑衣斗笠往湖边走来徐江南牵马上前朝着带着斗笠的李显彰走了过去拦住之后平和说了自己的来意。
近了前才发觉这人并不是个渔夫虽然一身渔夫装扮谈吐又有很厚重的西蜀道腔调言行气质上分明是个读书人。
李显彰本来就是守株待兔不会拒绝不过他也有他的考究虽然答应了下来但上船的时候李显彰微微一笑说道:“上船可以但船上不载不饮酒之人。”
徐江南闻弦知雅意再加上稍微近身就能闻到酒气显然这人是饮过酒的手上还提了个酒壶猜着十有八九是带着闲情逸致来游湖赏景的颔首一笑将酒壶解下没说话径直大灌了一口。
李显彰抚掌大笑先行上船转头朝徐江南说道:“小兄弟人可以上来不过这马嘛可得留在岸上船上可没有它饮酒的位置。”
徐江南转头松开缰绳拍了拍马屁股等到马匹跑进树林之后转过头先是将系在岸边的绳子解开然后猛地一推船身在湖边原本清澈的湖水上翻腾起一阵黄泥后借着蒿竿一跃上船。
李显彰在船上温着酒见到徐江南这番上船表情有些讶异转眼之后笑道:“小兄弟好功夫。”
徐江南将竹篙猛然一撑船身渐次往湖中飘荡之后将竹篙放在船上这才进了篷子笑着说:“小手脚倒是让兄台见笑了。”
李显彰将身上的蓑衣挂在乌篷上搓了搓手一手指了指对面空着的位置说道:“小兄弟请。”
徐江南见到这人穿着文士的衣袍却用麻绳缠着腰尤其是头发披肩用个木簪随意吊着很是随性。徐江南拢起袖子回了句“请”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李显彰等徐江南坐下之后探出头往外看了看见到已经远离湖岸之后回过身子先前温的酒也差不多了一人添上一杯酒水后先入为主的问道:“公子是哪里人以前可没见过。”
徐江南自然不知道李显彰在这里其实也就是在上方谢夫子的屋子里足不出户看了几年书不过这话说的却像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了几十年徐江南见到先前李显彰轻车熟路放蓑衣斗笠的样子又操着一副西蜀道的口音当真以为是本地人不疑有他说道:“凉州那边的。”
李显彰随意哦了一句好像先前徐江南说的并没有放在心上端起其中一杯酒说道:“无论哪里的来者都是客来小兄弟请。”说完仰头先行饮尽之后倒着杯子点滴不剩又放回案台上。
徐江南想着一个是客随主便的道理二是还坐着人家的船也不好坏了主人家的兴致微微一笑也是饮尽随口问道:“兄台是这书院的人?”
李显彰一边给徐江南添酒一边自嘲说道:“十多年前确是如今嘛应该算是。”说完之后也是深谙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道理道:“刚才还在上面同谢夫子喝了点酒。”添上酒之后一切自然说道:“小兄弟是来求学的?”
徐江南摇了摇头“随便走走听说这里有个书院上来看看。”徐江南有些羞赧有些自嘲说道:“没念过书也就认识几个大字上不了台面哪敢说求学。”
李显彰听到这么有些直白的话也是哈哈大笑似乎之前在谢夫子那里算计天下的另有其人不过笑完之后也是嘲笑说道:“读书人可不见得都是好人啊。”
徐江南眼色深深的看了眼李显彰本以为他意有所指不过瞧着他的神情似乎是在调侃自己又松懈下来没有接话毕竟自己不是读书人也没资格接。
李显彰自然是看到徐江南先前的眼神惊弓之鸟一般的谨慎不过好在他的表情过硬滴水不漏假装没有看到一般说道:“小兄弟若是想学那些个圣贤书我倒是可以给你引荐给谢贤谢老夫子。”
徐江南不解问道:“谢老是?”
李显彰一脸的不相信“小兄弟没听过谢夫子的名号?”
徐江南摇摇头。
李显彰同情达理说道:“也难怪小兄弟是凉州人不知道也正常当年谢夫子在西楚可是赫赫有名的翰林学士就连后来西楚亡国西夏的当今天子也是怜惜他的才华召为国子监祭酒。不过没呆多久便告老归了乡呆在这书院都十数年了。”
徐江南啧啧称奇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这书院就这么一位夫子?”
说话的时候恰巧李显彰饮酒摆了摆手咽下酒水吐了口浊气笑道:“这么能书院的夫子还有好几位不过谢老算是年纪最大的声望最高的那个。”
徐江南夸张说道:“夫子都这般有名那书院的院长呢?岂不是名声顶了天?”
谈了这么一小会之后船已然行至湖中秋风渐生李显彰笑而不答做了个等等的手势拎起棚内的钓竿走出蓬外随意挂了个饵抛到水中又将钓竿固定在摇橹的位置上然后折返回篷内将帘子半掩放下做好了这一切之后朝着徐江南笑道:“小兄弟这湖里的白鲢也就深秋的时候最为肥美有些嘴馋倒让小兄弟见笑了。”
“不碍事。”徐江南一副抛弃了先前的问题顺势问道:“不过这番兄台能钓上鱼?”
李显彰自鸣得意说道:“这就叫愿者上钩。”
徐江南怔了一会回过神后说道:“原来兄长钓的是闲情逸致。”
“在理。”李显彰冲着徐江南立了个拇指接着说道:“对了先前说到哪了。”
徐江南漫不经心回应“嗯说到院长了。”
李显彰将手随意往衣衫上一抹一脸回忆笑着说道:“院长?听说是景州那个姓唐的书香门第。”说完饮了一杯酒轻声问道:“听过西夏的徐暄?”
徐江南轻轻笑了笑点点头。
李显彰嗯了一声就像看戏一般像是嘲讽一般随意一笑:“就是徐暄那个大义灭亲的便宜老丈人。”
徐江南偶感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番说话反而会生出点滴亲切的感觉唱着白脸试探问道:“徐暄为国贼唐大家大义灭亲实乃众望所归兄台以为不该?”徐江南潜移默化也没发现给李显彰的称呼从兄台变成了兄长。
李显彰睨了他一眼疑惑说道:“小兄弟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徐江南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反而让他怀疑自己是官府的人毕竟这言语说是能说不过同庙堂那些人站在一条线上还好若是在徐暄的船上这事就可大可小以进为退惊疑说道:“咦这都能被兄长看出来?”
李显彰哈哈大笑给徐江南添上酒笑道:“你若说你不是我还就信了你说你是我还真的不信了。来来来小兄弟先饮酒。”
李显彰是什么人?其实无论徐江南认不认接不接这话题都能被他牵扯回来。
见到徐江南饮酒的时候李显彰端起酒杯酒水只装八成就像湖面一般微微荡漾李显彰看着酒说道:“小兄弟你说人生在世图个什么?官?名?利?还是钱财?”
徐江南饮完之后转着手上的杯子微微摇头“不知道大抵都有吧。”
李显彰感概说道:“是的啊有人图名有人图利那你说景州唐家图个什么?说官?传闻七品上了金殿只要点头礼部尚书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名?唐家又是百年的书香门第就连楹联都是圣上亲笔的钱财?大义灭亲可没见到圣上赏过钱财。摆明了亏本买卖。”
徐江南似乎是准备白脸唱到底轻声说道:“大义之名不是名么?兴许就是图个这个。”
李显彰拍案大笑“说得好大义之名啊亲手送葬了自己的女儿女婿几百年的书香门第说就此没落都算是便宜的估摸着这个唐家十多年后也就没了只能在书卷上看到了至于那个挂着各种名利所在的楹联府邸说不定没过几年就要姓许姓秦当然也有可能还姓唐不过此唐非彼唐了啊。”
这一瞬间李显彰就像本色现形借着酒劲讥讽神色更甚说道:“人生不过长百年白驹过隙而已世人都说名利如浮云可是同样世人都在趋之若鹜的追这些个浮云搔首弄姿还要立个贞洁烈妇的牌坊用来招徕清客可笑之极。”说完之后像是有点愤懑徐江南的态度虽然知道是假装出来的也是假装气愤再不看徐江南一眼毫不留情说道:“小兄弟如果你同那些人是一伙的这酒也不用喝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徐江南微微摇头将帘子揽了上去溜进来些许秋风吹散了点酒气说道:“兄长喝醉了。”
李显彰狷狂说道:“这点酒可醉不倒某。是天下人醉了当年的大秦可是父杀人做儿子的大义灭亲举报了爹到头来先砍得还是这个当儿子的人头天下推行孝道归根到底逃不过血肉亲情你今日连生养你的父亲都能出卖有朝一日那个同你半点血缘都没有天子照样也能不眨眼的卖个精光这个理才实在。
毕竟百年过后人如枯骨是天子跟你同墓?是道理跟你同墓?还是那个跟你朝夕相处几十年的老爹老娘?”
徐江南心潮澎湃一瞬间像是被点通了什么眼睛有些烫闭了闭眼说道:“兄长是真的喝醉了。”
李显彰却没再说话靠着船壁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