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团长和他的副手知道我的身份。”白依依似乎看出来萧寅的疑惑,在萧寅耳畔低声解释。
萧寅点点头,“王爷的意思是,他们军团里有叛徒?”
“不错。”她说:“这个叛徒就在你眼前!”
白依依睁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打量铁笼里的男人,忽然看到他胸前“一”字形的刀疤,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可是他眼睛被挖掉,舌头被割掉,连嘴也被缝了不是吗?”萧寅问道。
“是的。”
“一个看不见,说不了话的人,怎么让人相信他就是叛徒?”
“你在怀疑我说的话?”
“没有。不敢。”
“到底是没有,还是不敢?”
王爷并没有生气,只是眼光黯淡,盯着萧寅的眼神像是盯着一具死尸。
萧寅没再说话,一个人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这时,白依依说话了。
“这个人不是团长!”
白依依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沉寂,死一般沉寂。
只有左右两面石柱上燃烧着的火苗传来的噼啪声证明时间一直在流逝。
王爷“哼”的一声,抬手击掌两次。
掌音刚落,那四名无毛男子眼神蓦地一变。萧寅眼前男子率先作出起手式,其余三名无毛男子皆是几个纵跃跳下,将萧寅和白依依围在中央。
四名无毛男子脚下灵动飘逸,走位默契,萧寅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白依依“啊”的一声,被身后一人趁势捉了过去,遏住玉颈,反手倒扣,动弹不得。
萧寅虽是吃惊,却也顾不得许多,猛然倒退三步,脚下用力,身子凌空而起,手中顺势打出一根金钉,不偏不倚地砸在此人天池穴上。落地后,左手一推,右手一揽,白依依便又回到他的怀中。
只见被金钉砸中死穴的无毛男子,七窍流血,当场毙命,期间又受萧寅一掌,尸体倏地横飞出十米开外,又在地面旋滑几米,撞上铁壁,这才停止。
这一套动作太快,形如流水,毫无空隙可言,就连刚才被萧寅看做高手的无毛男子也不禁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萧寅环顾剩余三人,见他们都有所防范,想必是不肯轻易出手了,空出间隙,这才向白依依询问道:“你刚才不是认为他就是陆长生吗?怎么突然又说不是?”
转头见白依依脸现红晕,吱呜半天:“不是,他真的不是。”却又说不出个缘由来,萧寅也实在无奈,还想继续追问时,王爷忽然冷道:“哼!刚刚还说你的金钉是最后一根。”语气之中,饶有讥诮之意。萧寅听在耳里,也不在意,“不知道王爷看过书没有,古人说过:人在江湖走,定要留一手!”
又听王爷怒喝一声:“我说过。”她说:“我最恨撒谎的男人!”
此话一出,那三名无毛男子顿时一同扑上。
萧寅眸中银光一闪,极其微弱,难以察觉,却全然瞧在王爷眼里。只见他左脚迈出,借势躲过右手男子的直拳,头一埋,旋即一转,提肘格挡,同时又避开左手男子的掌击,只听砰的一声,他被第三名无毛男子一脚正中腹部,踢飞丈外,脚下用力相抵,才好容易止住去势。
萧寅从小就受黄老地狱般的磨炼,譬如扛岩蹲跃,负铁俯撑,甚至还有倒吊入寐和寒冰沐浴,试问有哪一项是一个六岁少年能够承受下来的?
萧寅做到了。
他不仅做到了,十四岁那年还为自己增加了两倍的训练难度。
一个人如果没有坚定的目标,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一步的。
萧寅当然有目标,支持他目标的人也在他身旁。
看见萧寅抵御住自己的腿力,中间那名无毛男子心中大为诧异,若是放在十一年前,他这一脚出去,铁定早已击穿对方腹部,能承受他这一脚的人,并不存在,于是仔细打量起了萧寅。
萧寅只觉腹部一股热气上涌,喘息几下,努力挺直身板,忽然间,舌根传来一股腥气,一丝血迹兀自渗出嘴角。白依依见状大惊,忙上前搀扶,眼里尽是担忧与关切。萧寅举袖拭掉鲜血,对白依依说道:“我没事,你躲远些。”他心知这三名男子都不是好惹的茬,只期望他们不要捉了白依依,扰乱自己心神,可能还能一战。
可是大敌当前,谁又会管仁义道德?
每当面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绝境之地,人,才会真的展露自己的本性。
右手一名无毛男子突然发难,探出左手向白依依右肩抓去。萧寅眼疾手快,提掌拨开他的爪势,左手一拳打出,恰巧与那人右拳相撞,砰地一下,二人各自退了两步。
一招未果,那名无毛男子不敢轻易再出手,兀自打量起萧寅。
萧寅也没有动,心中却更为警惕,眼光不停在对面三人身上流转。他只担心如若自己率先攻去,对方后发先至,钻了白依依这空挡,自己便成了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见二人相视僵持未动,王爷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你们三个可以杀了萧寅这小子。”她说:“谁要是能把他的双眼挖来给我,我还给他自由!”看了眼白依依,又用锋利的眼神盯着方才出手的无毛男子背影,沉声道:“谁再出手碰这女孩,下场就和这椅子一样。”没有人看见她如何出手,铁椅左边扶手便断了一截,铁块掉到地上,铛地将地面砸陷。
方才出手的无毛男子忙转身跪地,向王爷连磕几下响头,慌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王爷又将她那两条修长结实的腿并到一起,靠向椅背,怠惰而坐,微笑道:“你们继续。”
这名无毛男子起身转向萧寅,眼神里充满杀意。陡然间,拳头便已到达萧寅眼前,与此同时,另一名男子豁然出掌,打向萧寅左肩。
萧寅并没有动,这两名无毛男子竟忽然高高飞起,重重摔倒在地,口里喷出鲜血。
白依依也没有动,眼里却无比诧异。
王爷更没有动,亦不感诧异,只有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似乎无论任何事情发生在她眼前,她都能淡然接受。
“萧寅,萧寅……”
在萧寅面前站着,以一种难以置信,就像在无尽幽暗中历经日久岁深,眼前却忽然出现亲人般的目光盯着他的人,正是那腿上功夫了得的人,那个令他倍感熟悉的人。
那名无毛男子眼里噙满泪水,嘴里唧哝几声,喃喃道:“萧寅,你真的是萧寅?”
“我是。”萧寅紧紧盯着那无毛男子右侧颞颥,一道跨至下颚的刀痕化作了一柄划破时空的利刃,一下下割开阻隔在他记忆深处的帷幕。
“是我啊,我。”那无毛男子的泪水已忍不住淌出,他说:“我是你吴覃师叔啊!”
“吴覃师叔……”
萧寅两眼瞪大,来到鼎州时候的记忆如山泉般不断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