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源宫里,熏香阵阵,纱幔飘摇,顾倾刚刚由丫鬟搀扶着,沐浴完毕,更换了一身薄衫,身体散发着出浴后的芳香,静静得坐在床前,等待着刘彻的到来。
直到月挂高空,竟然还没有看到刘彻的身影。
顾倾一开始接到今晚陛下要来青源宫的消息时,内心是十分忐忑的,从刚进黄昏时起,全宫上下就都开始忙作一团,连宫中的姆妈们都来协助她了。
顺利地布置好寝室,点上熏香,沐浴更衣之后,顾倾就只剩下等待了。
一众宫女丫鬟们也齐齐侯在大厅内,准备迎驾。
越等就越心焦。
顾倾把丫鬟叫来,问了好几次时辰,屋内的烛芯也被剪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刘彻到来的消息。
难不成是宫人误报了消息?
顾倾心中泛起了阵阵不安。
自她进宫以来,与刘彻会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刘彻今晚突然说要来她这里就寝,顾倾当然是欣喜的,但是也不免紧张。
虽然已经被册封,但只要还没有正式伺候过陛下就寝,就仍不算是真正的妃子身份。
顾倾虽然也不希望一直不明不白,但是她毕竟情感单纯,突然间要做出成年女子才会做的事,于心理上仍然有一道坎。
她担心今晚如果没有将刘彻服侍好,后果会不会不堪设想?
但是自己毕竟从未有过经验,万一出现失误,刘彻也应当会体恤她的处境,网开一面吧?
就在她坐在床沿胡思乱想,局促不安的时候,宫女忽然慌里慌张地推门进来了。
“娘娘,宫人派丫鬟来报,说是陛下他,他。。”
顾倾“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陛下他怎么了?”
她以为刘彻出了什么事,便焦急得问道。
丫鬟喘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说道。
“陛下他,他说今晚就先不过来了,让娘娘先行安歇。”
顾倾的心瞬间凉了下来,就像被迎面浇了一盆冰水。
是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好了吗?为什么刘彻突然间又改变了心意?
丫鬟看到娘娘的脸色变得苍白,无力得又重新坐回了床边,心想娘娘一定是误会了,便又开口解释道。
“是因为平阳长公主的儿子今晚突然病危,陛下要立即赶去那里看望世子。”
顾倾又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丫鬟面前,伸手攥住了丫鬟的手腕。
“你说谁病危?”
丫鬟看到娘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里也慌了,忐忑得答道。
“是平阳长公主家的世子吴枂,突犯恶疾,卧榻不起,陛下和卫皇后等人今晚都已赶去长公主公主看望了。”
顾倾顿时把刘彻无法前来的失落抛之脑后,整个心都为吴枂揪了起来。
她入宫第一天,就曾在湖心长廊那里见到过吴枂,至今仍对那个孩子的可爱模样记忆犹新。
只是不曾想到,这么惹人爱怜的孩子,竟然会突然病危?
顾倾皱着眉后退了几步,比自己身患重疾似乎都还要哀伤。难道说,命运果真就是如此吗?
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是容易被毁坏?
“我是不能去看他的吧?”
顾倾心里想去看看枂儿,但是想到宫中等级森严,她和平阳公主又没有任何交情,并且自己的身份也只是个新册封的妃子而已,想必也没有资格去探视。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丫鬟。
丫鬟满脸的为难神色,张了张嘴,又重新躬着身子低下了头。
“娘娘,想必是不能去的。”
丫鬟说完,就一脸胆颤心惊地偷偷看了顾倾一眼,发现对方只是在呆呆地出神而并没有生气,便长舒了一口气。
顾倾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神情,仿佛防空了自己一般,挪动步子,缓缓地走到了窗前,丫鬟在她身后一直注视着她的举动,想不明白娘娘想要做什么。
顾倾什么都没有做,她也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便只是伸出手,将胳膊只在了窗沿上,用手托住了下巴,呆呆得看着窗外高挂在夜空中的明月。
始终不发一语,也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宫内院里,刘玄灵也正独自坐在宫中庭院当中,给自己斟上茶,细细得品味着茶叶间的清淡芳香。
他命宫人将吴枂送回平阳住处之后,就再未过问过他的情况。
他料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突然间遭受如此变故,必定会在心里产生巨大的落差感,甚至深受打击。
但是看枂儿当时的状态,神情,语气,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脱序,崩溃,失常的样子,他仍旧一如既往般的安静,乖巧,没有大哭大闹。
没错,就是因为枂儿他一向听话又乖巧,刘玄灵才会那么疼他。
但是,光乖巧是没有用的。
刘玄灵端起茶杯,盯着漂浮在淡绿茶水上的茶叶看了半天,轻轻吹了几口气,一仰头喝下了一口。
枂儿除了乖巧之外,再没有其他更加能够让刘玄灵倾心的特质了。久而久之,最初再怎么喜欢,也总归会烦。
其实枂儿除了乖巧听话之外,也是具有一些反抗力的,也具有自我独立的人格。但是他再每每面对刘玄灵的时候,总是会被刘玄灵的强大力量给控制住,无法施展出自己内在的独立与反抗。刘玄灵这样的老虎,喜欢的是那种时不时会闹腾一下,有实力挣脱他的强力掌控,能够激发他的猎捕欲的小猎物,而不是始终温顺,不久便会让他失去猎捕心的小动物。
他最初因为枂儿纯真听话而喜欢,如今也是因为枂儿太听话而倍感无聊便遗弃了他。
“王爷,长公主宫中来人了。”
刘玄灵宫里的管事小心谨慎地走进了庭院,站在了刘玄灵身后,字斟句酌地向他禀报了这一消息。
“哦?”
平阳派人来找我了?
刘玄灵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笑了一下。
平阳找他,自然是因为吴枂的事情吧。难不成,那个孩子出了什么状况?
刘玄灵心中浮现出的情绪并非焦急,也不是愧疚心疼,而是一种兴致高昂的感觉。
难不成枂儿因为在画室里的那番遭遇,而终于倒下了?
刘玄灵感到身心舒畅,他口口声声说着厌倦了枂儿,却又拼尽全力地折磨着枂儿的精神,希望他因为他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