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枂儿?又不舒服了吗?”
刘彻,刘元祉和卫沅都一脸急切得围住了病榻上的枂儿。
明明枂儿都已经清醒了,情绪状态直到刚才也还算正常。怎么这会儿突然间又像是发病了一样?
枂儿看上去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拼命抱着头,身子蜷缩成一团,额头上不断往外渗汗。
卫沅拿出了手绢,想要替枂儿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手刚触碰到枂儿的身体,枂儿就仿佛惊弓之鸟一般,十分惊恐得瞪大了眼睛,拼命往墙角躲,不让卫沅靠近他。
“他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碰他。”
刘元祉看出了枂儿的意图,向刘彻和卫沅解释了一番。
刘彻也看出来了,只要一有人靠近枂儿,枂儿就会一脸恐慌得拼命向后躲。
他一定是受到过什么刺激,才会这么抗拒别人。刘彻想到了这里却不敢说破,当务之急是先努力稳住枂儿的情绪,其他的稍后再议。
“平阳长公主还没有回来吗?”
刘彻语气愠怒地问向一旁的宫女。
宫女看到皇帝又要发怒的样子,便急忙奔至门外。
“奴婢立刻再去禀报!”
说完便又快速跑了出去。
厅堂里的平阳看着刘玄灵败下阵来的样子,明白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对刘玄灵步步紧逼。
刘玄灵似乎正在承受着十分痛楚的东西,让他半天站立不稳,扶着旁边的椅子扶手,慢慢坐了下来。
平阳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仔细观察着刘玄灵的脸色,揣摩着自己的下一步的打算。
窗外的月光隐隐约约照进了厅堂里,平阳心中忽然间泛起了些许怅惘。
她想起小时候,她、刘彻还有刘玄灵三个人亲密无间,心心相照的那些过往。
身为长兄的刘玄灵,经常会在弟弟刘彻和妹妹平阳闯了祸之后,挺身而出,替他们接受太上皇的惩罚。
本以为那些纯洁的岁月永远都不会改变,但是不曾想,那些岁月在时光的雕琢下,已经渐渐失去了它往日的模样,变得面部全非。
是什么改变了你我呢?
平阳很想向刘玄灵询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始终都未曾问出口。
他们已经过了那段可以毫无芥蒂,彼此坦诚相待,不用在心中反复琢磨便可以脱口而出任何话语的时光了。
“雪璃她,还好吗?”
刘玄灵的发丝被穿堂而过的夜风吹的凌乱,眼睛空洞地看着窗外,声音仿佛从很久远的地方默默飘来,问了平阳这样一个问题。
平阳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落寞起来,幽幽地答道。
“她过得很好,你不必太过牵挂。”
他不可能不牵挂。
雪璃是他没有完成的梦,是他心中唯一的怜惜和疼痛。
他无法不牵挂。
“你想见她吗?”
平阳突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刘玄灵听到平阳的这句问话,原本黯然无光的眼眸突然间亮了起来。
他狠狠抓住椅背,定定地看着平阳,过了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发出了声音。
“可以吗?可以再见到雪璃吗?”
刘玄灵的表情就像个孩子在期待着自己向往的东西一样。
平阳心里忽然流淌过一阵酸楚,他的兄长,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当然,只要你放过枂儿,我会想办法让你再次与雪璃重逢。”
刘玄灵愣愣得看着平阳,看了好久。仿佛他眼睛里看到的其实不是平阳,而是多年前的他自己以及豆蔻少女时代的雪璃。
平阳猜不到刘玄灵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以雪璃为筹码,彻底制住了刘玄灵。
接下来,就是立即做出安排,将自己的儿子送往关外的时候了。
就在平阳心里默默盘算着下一步打算的时候,宫女突然跑进了厅堂。
平阳看到宫女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以为是枂儿的病情又恶化了,便急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枂儿又出什么事了吗?”
看着平阳一脸惊慌的样子,宫女摇了摇头。
“回长公主,世子他,终于清醒过来了,陛下特命我来向长公主禀报。。”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平阳已经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出了厅堂,迎着夜风拼命向枂儿的处所跑去。
她心里欢喜得快要炸裂开来。
我的枂儿,娘亲向上天祷告,希望上天保佑你,上天果然听到了。
平阳第一次真心实意得在心里默默感谢起了上苍。
她也第一次认识到了,与命运想比,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弱小,人的性命是多么不值一提。
感慨过后,平阳又立即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该怎么把枂儿送到关外的雪璃之处呢?
事不宜迟,枂儿是不能在皇宫里继续耗费光阴了。可是关外距皇城路途遥远,即使从此时开始马不停蹄将信报送至关外,只怕都得耗费不少时间。
枂儿绝对是等不起的。
平阳放慢了脚步,便走边沉思。
最好的办法是兵分两路,派一路人马将枂儿即将去往关外的信报送达至雪璃。
另一路人马护送枂儿即刻启程。
待到信报送至关外之时,枂儿也已抵达关外,一切都将配合得无比周全。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派谁来护送枂儿去往关外呢?
平阳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人选,但都被她给否决了。
护送枂儿的人,必须实力卓群,最好是武将出身,才能保护好枂儿。而且,必须对皇家忠心耿耿,才会一路精心护送。最后,就是必须与吴征明关系密切,才能顺利做好交接。
能够同时满足以上这些条件的人,平阳的脑海里最后只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李广利。
李广利当年与平阳的夫君吴广卿共同驰骋过沙场,对皇廷忠心耿耿,忠肝义胆。而且,他屡立战功,武力卓群,由他来保护枂儿,平阳是放心的。并且,他和吴征明多年前在皇城之时,便是肝胆相照的好友至交,如今吴征明虽身在关外,但李广利常年多次奔赴关外带兵操练,与吴征明屡有接触,自然可以顺利完成交接。
思及此,平阳便做出了决定,打算派李广利带领精兵强将专门护送枂儿去往关外。
只是,该如何说服李广利又成了一个难题。
平阳与李广利并无过多交集,而刘彻虽为天子,也不便以一己私心,将护送外甥这样的事强行派遣给李广利。
那么,宫中还有什么人可以替她说上话,劝服李广利呢?
平阳愁眉不展了许久,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人。
她听太皇太后说过,刘彻此次所纳的两位新妃里,有一位便是李广利的亲侄女。
平阳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位妃子的名字,直到走到了枂儿的房门口,看到站在房内的刘彻之时,她终于想起了这位可以救枂儿一命的妃子的名字。
“彻儿,可否帮皇姐一个忙?可否让你的那位叫作李顾倾的妃子来这里见我一面,我有要事想要拜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