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她,镇上刘捕快的老娘。”
余欢的声音很是低沉,低沉的像呢喃,像风雨吹过树林留下的波澜,偏偏又很清晰,雷雨狂风都不能阻隔。
燕琼玉知道,远不像语调那般沉稳,这其实是余欢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
“没错,我也认得,没记错的话,她丈夫因为当兵落下了暗疾,前几年复发去世了,今天恐怕是她丈夫的忌日。”
“她倒下的方向朝向东山镇,那两个人是从去东山镇的路上遇到的她。难道两人踏死她后去了东山镇那边,然后又原路返回,其间根本从未管她?这是人?”
两人头发被雨水打湿披在脑后,瓢泼的雨幕淋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余欢说话中骤然眉毛上挑,恍惚有惊雷落在他眉间。
燕琼玉掏了掏耳朵,心道只是错觉,只有风声、雨声,和余欢说话的声音,并没有雷鸣。
燕琼玉站在尸体旁边又看了一圈,望了望东山镇方向,又看向无名客栈那边。
没有闪电,官道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脑海中重现着老妇被撞的场景,燕琼玉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她身上没有撞伤,应该是在路上看到疾驰过来的马匹躲闪不及,然后失足摔倒。那两人则因为某种原因不曾减速,直接纵马从她身上踏了过去。老妇胸骨尽碎当场死亡,那两个黑衣人去了东山镇那边,后面又原路返回去了无名客栈,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呢?可惜了,下雨把前面的血迹都冲掉了,不知道他们到底到没到东山镇。”
“我管他们在犯什么闲,他们杀人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晚不回镇上了,去客栈住,看住他们别跑了,明早抬了尸体去报官。”余欢扯着燕琼玉返回客栈方向。
“啊?”雨水打湿了全身,迎风跑起来,燕琼玉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声嘀咕着。
“但愿不会吵醒掌柜的。”
。。。。。。
客栈里的伙计们总是依照云嫣然说的去做,两人冒着风雨回到无名客栈时,客战已经熄灯暗了下去。只有几个姑娘的闺房中还摇晃着微弱的灯光,几道曼妙的身影映在粉色的窗帷上。
“兴哥......兴哥......唔!”
“小点声,真让我头疼,吵醒了掌柜的,先不管那俩,咱俩就要先完蛋了。”
两人猫在客栈后门的草棚下面。燕琼玉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刚瞟了一眼二楼那些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的灯光,就被余欢吓了一跳。
燕琼玉捂住余欢的嘴,恶狠狠的摇晃了几下,说完又自己捏着嗓子朝客栈里小声的呼唤。
“兴哥,兴哥,开门放我们进去啊。”
未曾听见屋中有什么动静,白天那个杀鸡的杂役披着一件杂役服打开了客栈后门。
“怎么又回来了?”
阿兴双手抱肩倚在门上,笑眯眯的把全身湿透的两人让进去。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兴哥快帮忙拿个炭盆来,要烤烤衣服,明天还要穿呢。”
余欢递过去一个大大的微笑,连连点着头说着,蹑手蹑脚的走进客栈大堂,一边脱衣服,一边讲述事情的原委。
阿兴算是他们这两个兼职小杂役的领队,两人刚来客栈时,就是阿兴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做客栈里的活计。
阿兴晚上就睡在大堂里守门,淡淡的笑着听余欢说方才看到的事情。
这是阿兴的常态,对谁都笑眯着眼睛,带着一副表达友善的好人笑脸,从不插嘴,认真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努力的帮助别人的请求。
这会也不言语,一面听着,一面把余欢要的东西都找齐了来,顺手打来两盆热水还翻出一床被子,又把炭火也生了起来。
“哟......你俩怎么又回来了,衣服都脱好了,准备去钻哪个姑娘的房间呀?和姐姐说说,姐姐帮你俩。”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燕琼玉伸长脖子有些陶醉的闻了下空气中飘来的淡淡清香。
从客栈后厨转出来一个端着水果的女子,一条素简的清水裙,长相尤为清丽,双目含波如若动情,抬起葱白似的兰花细指调笑二人时,极自然的流露出一丝妩媚。如瀑的长发披至腰间,显然刚刚清洗过,柔顺黑亮的像窗外的夜空。
余欢慌忙把穿到一半的杂役衣服堆到腰间,脸颊微烫,眼神恳求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燕琼玉吸了吸鼻子,却又调笑了回去。
“雪儿姐姐又用茉莉花洗头昂,真好闻。下来洗水果吃啊,有黄瓜吗?”
雪儿小口微张成圆,故作惊讶的样子,眼含笑意的看着小心地缩在被子里的燕琼玉,作势要朝楼上喊。
“别!别,雪儿姐,错了,我错了。”
明知是玩笑,燕琼玉还是有些慌张,赶紧双手合十求饶。
雪儿掩口无声的笑了两下,得意地隔空点了下两人,又朝阿兴方向轻轻一点。
“晚安哦,小兴兴。”
说完轻移莲步,袅袅婷婷的上楼去了。
小星星......
余欢和燕琼玉怔了一下,强忍着笑,扭头看向窗外,假装在漆黑的天上找星星。两人憋笑憋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阿兴原本已经躺回自己的被褥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听到这句面色一窘,看了一眼余欢、燕琼玉两人,小声说道;“你俩也早点睡,明天是要早起吧。”
接着又闭上眼睛等待入眠,嘴角还是带着老好人似的微笑,恍若无事的好像刚才没有听到一件惨祸,甚至还可以做个温馨的睡梦。
燕琼玉打量了一圈二楼的客房,趁阿兴没睡着小声问道:“兴哥,那两个人住哪个客房啊。”
阿兴抬手指了个方向,立刻又快速的把手缩回了被子里,蠕动着身子又往被子里钻了钻,裹得像一只炸的完美的春卷。
余欢茫然的看了看自己光着的上身,很想给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跑懵了,难道很冷么?
屋外大雨瓢泼,狂风依旧。
客栈大堂里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燕琼玉朝着阿兴指的客房上楼去,踮起脚尖轻飘飘的落在木板上,没有一点声音。
“那人的腿被我劈成重伤,一定还在东山镇内。”
“嗯,绝不能让他跑掉,除掉他后,你我将这上面的抄录一份,分别保管,以防万一。”
两人没有点灯,客房内黑漆漆的一片,显然是刻意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睡下了。谈话声音极小,只是燕琼玉天生五感过人,依然听清了交谈的内容。